第11章舍不得,放不下
纪光耀急忙用身体挡住唐婉柔,说:“我哪敢责怪二娘,只是怕传染了二娘而已……”
唐婉柔冷笑一声,渐渐恢复本性,用冷漠的声音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说着直接一掌推向纪光耀的胸膛,不顾纪光耀的阻拦,粗鲁地冲了进去。
“咳咳……”屏风的卧榻上,传来吴晓晓虚弱的咳嗽声。
唐婉柔顿时停下脚步,僵硬地站在屏风外面。看到林阿莲真的在房间中,刚才的怀疑顿时消散了七八分,阴阳怪气地说:“原来真的病了,最近天气转凉了,要注意保重多多身体呀……”
“谢谢二娘关心,咳咳……是我撬锁有错在先,二娘罚得对……”屏风后面的吴晓晓乖巧地回应道。
别看她现在应对自如,但是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刚才情况紧急,她根本来不及脱衣服,直接一头钻进被窝。脸上脏兮兮的,而且头发上还有树叶和草屑。万一唐婉柔走进来,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照样穿帮。
还好纪光耀刚才撒谎说林阿莲的风寒会传染,唐婉柔大概顾及于此,所以才停留在屏风前,没有靠近。
这时吴晓晓又大声咳嗽起来,这样做是为了让唐婉柔见识一下她确实病重,为了不被传染最好赶紧离开。
唐婉柔听见咳嗽声后,果然嫌恶地皱了皱眉,而且还掏出手绢来遮住口鼻。
见状,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的纪光耀终于镇定下来,做好送客的准备。
谁料就在这时,唐婉柔的目光一瞥,竟然发现屏风后的地板上有些奇怪的泥土--这些都是吴晓晓刚才没来得及擦干净的。
“这是什么?”她立刻皱起眉头。
纪光耀脸色微变,吴晓晓也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唐婉柔瞥了纪光耀一眼,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放下捂住口鼻的手巾,迈步向屏风后走去。
吴晓晓吓得连七都不敢出,下意识钻进被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急促的喊声:“大事不好了,二夫人!二夫人!”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扑扑啪啪”的声音。喊话的男人在门槛出绊了一下,差点摔个鼻青脸肿。
见状,唐婉柔暂时忘记了追究泥巴的来历,回头狠狠瞪着冒然冲进来的那个男人,怒喝道:“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
“二夫人,大事不好……”男人跑得太急,气喘吁吁的,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吴晓晓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目光擦着屏风的边缘,正好可以看见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只见男人脸色苍白,颤抖的手上拿着一支箭和一张纸条。吴晓晓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男人喘了好久之后,才用天都快要她了似的声音说道:“二夫人,刚才有人射来一支箭。箭头上绑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写着……大少夫人被绑架了,要一百两黄金赎身。”
“不过你开价也太高了吧,一百两黄金,就算把雪儿赎回来,唐婉柔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但是开价太低又不像是绑匪所谓,反倒会惹唐婉柔怀疑。”
深夜,四周一片寂静。不久之前,明雪儿被绑架的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纪家的确乱作一团。但是现在一切都已归于沉寂,该睡觉的人都睡觉去了,就连气得肺炸的唐婉柔也不再乱吆喝了。
房间中,吴晓晓和韩瑾点着一盏烛火,压低声音商量着。
纪光耀也在房间中,但是却和吴晓晓、韩瑾坐在一起。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无声无息地扭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坐就坐了将近一刻钟,连动都不动一下,简直就像一尊石像。
吴晓晓虽然在和韩瑾谈话,但是一半心思都挂在纪光耀身上,总是忍不住瞥他几眼,心里说不出的担心。
韩瑾顺着吴晓晓的目光看过去,目光在纪光耀的身上稍作停留。
纪光耀这时也感觉到自己正被两个人同时盯着,那种难以言喻的视线令他有些不自在。他轻轻转过头来,压低双眉,冷漠地回望吴晓晓和韩瑾。
吴晓晓有些害怕纪光耀的这种表情,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然而韩瑾却不怕,不但不回避,还迎着他的目光走去。
“窗户大大敞开,你又坐在窗边,生怕别人不知道房间中有两个纪光耀是不是?”说着伸手关上窗户。
天空的月亮被窗户挡在外面,纪光耀不得不放弃赏月,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韩瑾。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放弃雪儿么?”韩瑾靠在墙边,抱着胳膊,对纪光耀扬了一下下巴。听似不经意的问话,但是却在韩瑾心中压了一个晚上,再不问出来就快憋出内伤了。
这同时也是吴晓晓最关心的问题。她忍不住抬头望着窗边一坐一立的两个男人,心跳渐渐加快。
纪光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你到底想清楚没有?不要再逃避了。”韩瑾一把夺走他的茶杯,“啪”一声放到桌子上。与此同时,刚才那副半开玩笑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略带诘责的目光。
纪光耀叹了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巴,似是想说什么。
吴晓晓咬着下唇,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后纪光耀最后依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霍然起身,与韩瑾擦肩而过,向屋外走去。
韩瑾身子一斜,立刻拦住纪光耀的去路。“你这一走,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自从娶了吴晓晓过门以后,纪光耀已经失踪好几次了。前几次韩瑾都可以原谅他,因为知道他与明雪儿分手后心情低落,需要一个人冷静,但是今天晚上,韩瑾似乎有些不对劲,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纪光耀。
“既然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不想继续纠缠……”被韩瑾阻断去路的纪光耀索性停下脚步,面对面站在韩瑾面前,正面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看到纪光耀终于肯说话后,韩瑾和吴晓晓都松了一口气。
韩瑾紧绷的表情稍有缓解,僵硬的嘴角终于再次微微上浮,问道:“你真的可以放弃雪儿么?”
“如果她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语气中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倔强,就像吵架后赌气一样。
韩瑾认真凝视着纪光耀紧绷的表情,迟迟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他此时心里想的这句话会对纪光耀造成很大的伤害。
“有话就直说吧。”纪光耀轻轻叹了一口气。
韩瑾这才下定决心,用略带担忧的目光望着纪光耀,轻轻开口道:“光耀,雪儿比你成熟多了。她可以做到的事情,你未必可以做到。”
话音一落,纪光耀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正常,轻轻摇了摇头,竟然笑了起来。
“是啊。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她根本不需要我。没有我她依然可以活得很好,但是没有她……”声音突然有些哽咽,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嘶哑说道,“……我却好像没了魂一样……”
纪光耀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看得吴晓晓心中隐隐作痛。
一直以来,她总是站在明雪儿一方,觉得明雪儿才是最可怜的人;然而现在看到纪光耀这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后,才发现在感情之中所有人都很脆弱,没有谁是坚不可摧的。就连一直用石头般的外壳保护着自己的纪光耀,其实脱去那层盔甲之后,也只剩一颗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而已。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只能期望纪光华可以好好待她……”说完轻轻一笑,自以为已经释怀了。
看到他那副被哭还惨的表情,韩瑾眉间蹙得更紧,不知怎么就变得说不出话来。
“今晚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纪光耀注视着韩瑾的双眼。
两人面对面地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韩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移开身体,乖乖让出通向门外的路。
纪光耀毫不犹豫地再次迈步向前走去,只两三步就已消失在门口。
韩瑾转身望着他的背影,无声无息地静静矗立。
这时吴晓晓也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一口气追到门口。
“你想去陪他么?”韩瑾的声音突然落入耳边。
吴晓晓恍然惊醒,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了。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连她自己也有些记不清楚。只知道身体好像擅自产生了行动,下意识想向纪光耀追去。
“现在纪家连老鼠都已经睡觉了,你去陪他说几句话,应该也不要紧。我可以帮你们放哨。”韩瑾一片好心地说。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并非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去放哨,然后让吴晓晓有机会安慰纪光耀几句。
吴晓晓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虽然身体没有一丝动作,但是脑子里却乱作一团。种种思绪一起涌上来,简直就像黄河泛滥一样。她回忆起自己与纪光耀的相遇和相处,开心的也好,伤心的也好,欣慰的也好,失望的也好。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已经占据了很大的分量,忍不住去关心他,想念他。
但是这样下去真的好么……
越陷越深到最后只会满身伤痕。与其纠缠在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还不如趁没有陷得太深之前放弃。
若玉去世的那天晚上,明雪儿在纪光耀怀中伤心痛哭的那一幕始终在眼前徘徊不去;唐婉柔面前,纪光耀紧紧抱着明雪儿,替她挡去鞭笞的那一幕同样触目惊心,深深铭刻在吴晓晓的脑海。
无论他们两人最后究竟能不能终成眷属,但是在吴晓晓心中总有一堵墙阻在面前,不许她逾越过去。
“不……还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最后,吴晓晓终于做出这个决定。她轻轻摇了摇头,收回已经跨出去的那一条腿。
“就算我现在追出去,也只会惹他心烦而已。”无奈地笑了笑。早已明白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微不足道。
“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最难过的人其实是我啊。”韩瑾轻轻抬起吴晓晓的下巴,宠溺地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如果是以前,吴晓晓一定会大发脾气。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紧张得不知所措。
“我,我好得很……我才没事呢……只是有点担心他俩而已……”下意识挣开韩瑾的手,转身回到房间中。
韩瑾跟在她的身后说:“光耀决定放弃雪儿之后,也许他渐渐就会发现,身边还有很多其他好姑娘。”
吴晓晓当然听得出来韩瑾话中有话,但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奇怪,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是啊。不过他应该先改正一下他冷漠的性格。”
“那改成我这样好不好?”韩瑾马上开始开玩笑。
吴晓晓回头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说:“有你一半就够了。”完全变成韩瑾那样还真有点受不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韩瑾突然沉默了。
吴晓晓的心跳骤然加快,不知道刚才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这时韩瑾突然握住吴晓晓的肩膀,郑重地问:“晓晓。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吴晓晓局促地低着头,竟不该抬头迎视他的目光。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事?”
“在我恢复真实身份之前,你不要认定你爱的人是纪光耀,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搅乱了吴晓晓的思维。吴晓晓茫然地抬起头,呆呆注视着韩瑾认真的表情。要不是他的表情认真得令人无法怀疑,吴晓晓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瑾凝视着吴晓晓慌乱的眸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有点不甘心吧……我心中总有一丝奢望,觉得你对纪光耀的感觉,其实也有我的一半功劳……也许是我太自作多情了吧……”
说着松开抓住吴晓晓肩膀的手,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拂面而来的夜风冷静一下大脑。
但是就算冷静下来以后,还是忍不住说出后面的话:
“每当你因为他而露出难过的表情,我心里比你还难过……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大概真的爱上你了。”
夜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
吴晓晓望着韩瑾的侧脸,恍惚间觉得他有点像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但是那人心里早已有了别人。想爱不敢爱,心里总有几分顾及;想要装作不在意,但脑海中全是他的身影。至少韩瑾比自己更加勇敢,因为他敢把真心说出来。
“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所以不知道我现在对纪光耀的这份牵挂是否就是爱……也许只是一份单纯的担心而已……如果他和雪儿真的和好了,我不再为他俩担心……这份奇怪的心情也许就消失了……”
尽量往乐观的方向去考虑,吴晓晓不想成为纪光耀和明雪儿之间的阻碍。
“雪儿的态度难道还不够明确么?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分手了,如今光耀也开始怀疑和动摇。虽然他的心中还有一点留念和不舍,不过时间一长就会淡忘。到那时,也许他就会慢慢发现你的可爱之处了吧?”说着轻轻一笑,回头望着呆若木鸡的吴晓晓。
吴晓晓局促地低下头,匆忙地把目光移向墙角,小声嘟哝道:“我一点都不可爱……”
已经很久没人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了。父母双双意外过世之后,在现实的逼迫下,吴晓晓迅速褪去稚嫩的外衣,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由内而外坚不可摧的女人。望着公司增长的业绩和自己取得的成就,她以为自己做到了。但是当她突然失去董事长的身份,身无分文地来到这个世界,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会突然对一个男人产生好感,会为了他患得患失,为了他伤心难过。但是却不像其他恋爱中人一样,渴望和对方在一起。吴晓晓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管那个有情人是不是自己。只要对方可以得到幸福,过得比现在更好,自己也就满足了。
吴晓晓出神地想着这些事情,竟没有发现韩瑾已经来到身边。
韩瑾一言不发地盯着吴晓晓呆呆的表情,直到吴晓晓发现他的存在,蓦然抬头看着他,他才笑了一下,继续说:“谁说你不可爱?你生气的样子最可爱,不过一旦露出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是不是应该再做一个陷阱,把你吊在树上,这样你就可以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吴晓晓就生气,跺了一下脚,威胁道:“你是不是还想被我咬一口?”
韩瑾立刻捂着耳朵,半开玩笑地说:“想呀,不过不咬耳朵,咬嘴巴好不好?”
说着揽住吴晓晓的腰,轻轻一转。吴晓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一花,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斜斜地靠在韩瑾怀中了。想站直却不敢动,因为韩瑾也俯下身子,互相凝视的眼睛相距不过几寸的距离。
“干,干什么……”吴晓晓本能地缩了缩身体,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她现在整个人都落入韩瑾的双臂,再躲都只能缩在韩瑾怀抱中,令气氛越来越暧昧。
“你咬了我的耳朵,我还没有报仇呢。”说着又凑近几分,炙热的鼻息扑到吴晓晓的脖子上,引起一阵酥麻。
吴晓晓半边身体都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下意识扭动了几下,反抗道:“你那叫罪有应得,我还嫌咬得不够狠呢!你知不知道那棵树上有多少毛毛虫,我眼睁睁看见它们吊着丝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吓得我差点神经衰弱!”
看到吴晓晓气呼呼大骂的样子,韩瑾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你有病啊。”吴晓晓撇了撇嘴。真奇怪,心跳为什么越来越快?对方明明是韩瑾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韩瑾独处的时候也会有几分怪怪的感觉。
以前吴晓晓总把这归咎于韩瑾那张人皮面具,但是最近就算韩瑾以纪光耀的模样出现,吴晓晓也不会把两人混淆了。在她心中,韩瑾就是韩瑾,纪光耀就是纪光耀,哪怕长得一模一样,但本质上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以前很不习惯韩瑾假扮成纪光耀的模样,但是现在已经慢慢把韩瑾和纪光耀当成双胞胎,即使长得一样,但是对其中一个人的感觉不会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不会因为喜欢纪光耀而对韩瑾动心,也不会有因为和韩瑾吵嘴了就对纪光耀发脾气。
韩瑾刚才说,希望吴晓晓在他恢复真正身份之前,不要认定喜欢的人是纪光耀。
但是对于现在的吴晓晓来说,韩瑾的这份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吴晓晓不想承认,因为一旦承认她不再混淆两人,就等于承认她对韩瑾也有一份类似对纪光耀的感情了。
“不要闹了,我好累,想早点休息,你快点放开我。”吴晓晓撅着嘴说,轻轻推了韩瑾的胸膛一掌。如果再这样被他抱在怀里,真的好像变成一对情侣似的,这并非吴晓晓期望的。
韩瑾刚才那样做只是为了惹吴晓晓发脾气,只要她把不开心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发泄出来,就又变回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样子了。达成目的的韩瑾乖乖放开吴晓晓,说:“你脸上脏兮兮的,我帮你端水洗一下吧。”
说着便拿着木盆出去了。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盆温水回来,里面还放着一张白净的毛巾。
韩瑾把木盆放在桌上,然后把毛巾拧干。这时吴晓晓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乖乖坐下。”韩瑾用脚尖拨弄了一下桌边的一个板凳,示意吴晓晓坐在上面。他已经把毛巾拧好了,但是却没有把毛巾交给吴晓晓的打算。看样子,他想亲自帮吴晓晓擦脸。
吴晓晓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拒绝得太彻底又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她确实有些困了,不想争来争去,最后只得乖乖坐在板凳上,仰起那张又是泥巴又是泪痕的脸,等待韩瑾的温柔服侍。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女人,比关心自己的事情更关心别人……”韩瑾一边说,一边开始为吴晓晓擦脸。
吴晓晓仰着头,享受着那张不湿不干、不冷不热的毛巾贴着脸颊、轻柔擦拭的感觉,说不出的惬意。如果她是一只猫咪的话,这时候肚子里肯定早就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了。
“看你每天精力十足,总是不知道累,而且还会骑马……总以为你会武功,没想到却是一只三脚猫……”韩瑾自言自语般喃喃不绝,说着说着还轻轻笑了几声。
“你才是三脚猫呢,不要以为帮我擦下脸就可以诽谤我。”吴晓晓睁大眼睛,气呼呼地瞪了韩瑾一眼,不过目光之中却没有半分凶悍。如果被外人看到,只当成是打情骂俏罢了。
“光耀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都不生气,我稍微开几句玩笑,你就怒气冲冲。唉……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啊……”故意把叹息声拉长,装出可怜的模样,但是声音之中却藏着几分苦笑的成分。
吴晓晓听在耳里,心中微微生出几分酸涩。是啊,自己明明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为什么却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纪光耀的所作所为?而且对待韩瑾总是特别苛刻,就算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总是忍不住和他拌嘴。和他在一起,耳边总是吵吵闹闹,嘴巴也总是片刻不消停。这哪是正常的自己?
这时韩瑾正用毛巾轻轻擦过吴晓晓右脸上的“红斑”。这红斑已经好久没有卸妆了,俨然已经成为吴晓晓身体的一部分。毛巾在红斑上稍稍停留,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吴晓晓凭感觉猜到韩瑾有话想说,撇了撇嘴问道:“怎么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你想假扮阿莲到什么时候?”语气中藏不住担忧和关心。
“暂时没有考虑过找个问题……”想了一下,略带自嘲地补充说,“……扮到纪光耀休了我为止吧。”
“万一他不休你怎么办?我可等不及了。”依然是调笑的口气,让人听不出到底有几分真心。
“不休也好,我现在当这个纪家二少奶奶当得可惬意呢。”
“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如果你真想安安稳稳地继续在纪家当二少奶奶,最好找个借口把林家三口送走,不然迟早露馅。”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我也知道。但是你们这里的人安土重迁,要劝阿莲一家搬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们这里的人?”韩瑾准确地捕捉到吴晓晓话中的奇妙之处,“那你又是哪里的人?”
“你还怀疑我是细作么?”吴晓晓立刻从韩瑾警惕的语气中嗅出了几分紧张气氛。
不过韩瑾很快用笑声将其化解,开玩笑说:“就算你是细作,这么冒冒失失的,肯定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随便你怎么想。”吴晓晓依然没有解释。她早就打定主意了,如果韩瑾和纪光耀愿意误会她是间谍,就随他们去好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做坏事,时间一久,误会自然就化解。如果拼命解释,反倒显得有点心虚。再次,如果老实告诉他们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肯定更加麻烦。因为这种解释就算神棍都嫌蹩脚,早就不用了。
“对了,你以前是不是说过……什么北夷……要开战了?”吴晓晓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敌国的名字。
“认识你这么久,这句话终于有点像细作会问的了。”
这时韩瑾已经帮吴晓晓擦好脸,正在水盆中洗毛巾。
“我看这里正是太平盛世,国富民强,还有外敌敢来侵犯么?”
“正是这片国土丰美,才引得外面的豺狼虎豹争相抢夺。谁不想有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谁爱受游牧颠沛之苦呢?”韩瑾如此认真地回答了吴晓晓的疑问,似乎已经不太怀疑她是细作了。
吴晓晓抿嘴笑了笑,望着韩瑾拧毛巾的动作。
说来奇怪,韩瑾无论做什么,总显得比一般人优雅一点。纪光耀已经是大户人家的二少爷了,照理说受的应该是高级教育,但是身上却透着一股浪子的气息;而韩瑾却正好相反,一副十足的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姿态。俗话说,三代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韩瑾身上流露出的气质绝非故作优雅,而是与生俱来。
他到底是谁?难道比纪光耀更加高贵?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纪光耀是主,他却是仆呢?
越来越不明白。吴晓晓轻轻摇头,不再深想。
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吴晓晓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立刻猜到韩瑾出去打听情报了。
她速速穿好衣服,吃完早饭,心神不宁地待在房间里等消息。
大概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听见窗外传来一点响动,回头一看,只见穿着家仆衣服的韩瑾正从窗户跳进来。
吴晓晓马上冲过去,张口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他打听唐婉柔什么时候赎明雪儿回来。
韩瑾昨晚射出去的箭上绑着一张小纸条,上面不仅写出了要求的赎金,而且还写明了交易地点和方法:把一百两黄金装在箱子里,放在明雪儿被劫走的地方,自然有人去取。
纪家虽然家财万贯,但还不至于会把一百两黄金放在家里招贼。要提钱必须去钱庄,然而收到纸条的时候天色已暗,钱庄早就关门了,所以必须等到第二天。纵使唐婉柔有千百个不愿意,但却不能眼睁睁看明雪儿被劫走不管。而且一百两黄金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天价,但是对于纪家来说,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唐婉柔并不把金额放在心上,但却咽不下这口气。昨天晚上她拍着桌子吆喝,一定要把绑匪揪出来问罪。但是她哪里想到,绑匪根本不是别人,就是她眼皮底下的内贼呢。
“怎么样?唐婉柔派人去取钱了么?打算什么时候赎雪儿回来?”
“你别急,等我喝一口水。”韩瑾从窗口跳进屋,一边脱衣服,一边向桌边走去。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顺手把脱下来的衣服丢给吴晓晓。
吴晓晓急忙帮他把衣服收好,然后拿出纪光耀的外套,伺候他披上。这些事情吴晓晓平时早就做惯了,但是今天却格外殷切,不仅帮韩瑾披好衣服,还仔细帮他系好腰带。一切只是为了让他快点告诉自己最新情报。
韩瑾气喘吁吁的,喝了一口水,顿了顿,并不说话。大概是吴晓晓今天表现得太贤惠了,所以他想多享受一下。
“你不要当哑巴好不好,真是急死人了。”吴晓晓帮他系腰带的时候狠狠勒了一下,把韩瑾疼得哇哇大叫。
“我还以为你今天转了性,变得温柔似水了呢。”韩瑾取下家仆的帽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又把衣襟拉直,眨眼工夫就从家仆变回二少爷。
“既然你还有力气叫,就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
见吴晓晓急得都快跳起来了,韩瑾不再吊她胃口,照实说道:“黄金都已经取回来装进箱子里了,现在他们正在商量由谁送上山呢。”
一块金条二十两,五块金条就够一百两了。体积不算太大,直接装在一个首饰匣子里就行,女人也能拿上山。
“他们没有报官吧?”吴晓晓担心地问。
“应该没有。倒不是怕绑匪伤害雪儿,而是不想家丑外扬。唐婉柔一直不希望雪儿与万花楼有任何联系,而这次雪儿是因为帮若玉送殡才被劫走,如果事情闹大了,满城传得沸沸扬扬,唐婉柔肯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这就好。”吴晓晓轻轻点头。
“就算报官也不怕,哪些官兵哪是我的对手?”
“是啊是啊,你就是天生的江洋大盗。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马上要去林家通知雪儿准备一下。”
闻言,吴晓晓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她坚定的态度把韩瑾吓了一跳。韩瑾抬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要总结上次的教训,万一唐婉柔又来查房怎么办?上次幸好有光耀在,不然我们早就完蛋了。”
话是不错,但是吴晓晓心里挂念着明雪儿,在家里怎么待得住?她紧紧捏着手指,咬着下唇。嘴上虽然没说话,但是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她心里的纠结。
韩瑾笑了笑,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保证让雪儿平安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瑾立刻警觉起来,把刚才脱下的衣服和帽子全都藏进柜子里。吴晓晓也急忙用帕子擦干净窗台和地板上的灰尘。
他们刚刚准备好,门外就传来唐婉柔的声音:“光耀,阿莲,你们在么?”
声音听上去不像以前那么尖酸刻薄,隐约有一种讨好的感觉。吴晓晓和韩瑾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一点诧异。
吴晓晓愣了半秒钟才想起要给她开门,仓促地应了一声“来了”,急忙向门口走去。
韩瑾则马上脱去外套和鞋子,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装出一副虚弱得起不来床的样子。
“二娘,这么早,有什么事么?”吴晓晓打开门,把唐婉柔请进房间。
唐婉柔一脸愁容地坐在椅子上,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丫鬟也都是愁眉不展的表情。
屏风后面卧床不起的韩瑾假装咳嗽几声,吃力地喊道:“阿莲,快扶我起来。”
“来了。”吴晓晓乖巧地应了一声,绕过屏风,把韩瑾扶下床。
韩瑾披着外套,在吴晓晓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出来,坐在唐婉柔身边,关切地问:“二娘,是不是为了雪儿的事情?”
唐婉柔不置可否,机敏的目光把韩瑾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忽然问道:“光耀,昨晚见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病情就突然加重了呢?”明明是关切的语气,但听上去却总感觉带着几分怀疑。
韩瑾沉着地回答道:“咳咳,我因为担心大哥和雪儿,一夜没有睡好,所以才……咳咳……”
“你大哥倒是早已复原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歹人如此胆大,竟敢入室行凶。我迟早逮到他,给他好看。这几日真是祸不单行,光华刚刚恢复,雪儿又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伙歹徒专门与我纪家作对,我绝不放过他们。”说着表情立刻变得阴狠起来,狠狠地拽住拳头。
韩瑾安慰道:“二娘,你不要生气,咳咳……如果他们只是图财还好,就当破财消灾嘛……”
唐婉柔点点头,阴狠的表情再次变得柔和起来。她抬头望着吴晓晓问:“阿莲,昨晚你不是病得不轻么?怎么今天就好了?”
没想到她突然向自己问话,吴晓晓吓了一跳,轻轻答道:“我从小身体就好,无论什么病,只要好好睡一晚,第二天起来就好了。”态度十分自然,听上去真实可信。吴晓晓自己给自己打了满分,但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唐婉柔。
刚才听唐婉柔咬牙切齿痛斥那伙歹徒的时候,还以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到绑架案上去了呢,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看来唐婉柔的确不好骗,昨晚她肯定仔细思考过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有些怀疑吴晓晓和纪光耀。
果然不出吴晓晓意料之外,唐婉柔低着头,盯着地板仿佛在寻找什么。“昨晚我好像看到地板上有很多泥巴,今天都打扫干净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终究会来。别以为唐婉柔隔了一个晚上就把这件事忘了,她依然要问出一个究竟来才肯罢休。还好吴晓晓早就想好借口,乖巧地答道:“都打扫干净了。都怪我,我昨天在院子里除草,不小心把鞋底踩脏了。我以前一定多加注意。”
唐婉柔点点头,狐狸般的眼睛中带着三分笑意和七分怀疑,一看就知道她没信多少。
吴晓晓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谎言已被拆穿似的。一旁的韩瑾见吴晓晓快要撑不下去了,急忙帮她解围道:“二娘,还是说说雪儿的事情吧。赎金都准备齐了么?”
“赎金倒是都准备齐了,但却偏偏不知道应该让谁去送。”说着故意叹了一口气,狐媚的眼角斜斜地瞥了吴晓晓一眼。
吴晓晓猜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在韩瑾身后。
这时唐婉柔突然牵着吴晓晓的手,诚恳地问道:“阿莲,二娘求你一件事,你去山上送赎金好不好?”
“我?”吴晓晓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里倒是很想去,不过唐婉柔主动开口,反而让她有些怀疑,不知道藏着什么玄机。
韩瑾听后也吓了一跳,急忙回绝道:“这怎么行?万一碰见劫匪怎么办?”
送赎金可不是好差事。万一劫匪穷凶极恶,拿了钱还要杀人灭口怎么办?唐婉柔不知道劫匪就是韩瑾,却让吴晓晓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根本没把吴晓晓当儿媳看待。
唐婉柔装作为难的样子说:“这点我们也考虑过,但实在没有办法。万一我们去一大群人,劫匪发现情况不对,说不定根本不会露面,而且还有可能伤害雪儿。所以最好只派一个人,而且要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劫匪见对方只是一个弱女子,既不会起疑心,也不会为难她,拿到钱就走了。”
韩瑾又问:“家里这么多丫鬟,难道不行么?”
“家里的丫鬟平时哪上过那座山?她们连路都找不到,怎么能去送赎金呢?而且一百两黄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万一送赎金的人带着金条跑路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唐婉柔抬头望着吴晓晓,继续说:“阿莲,二娘也舍不得你。但是你从小就在那座山上长大,比其他人熟悉多了。万一遇到什么不测,你还知道可以往什么地方跑。而且你已是我们纪家的媳妇,二娘相信你胜过相信其他人啊。”
吴晓晓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动摇。其实她心里非常想去,但是却害怕唐婉柔这么说是故意试探她,万一她表现得太积极,反而很容易被怀疑。
想到这里,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目光向韩瑾求助。
“阿莲?”韩瑾微微偏头,望着吴晓晓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很想去但却有所顾虑。
“放心吧,对方只是图财而已,没有胆子害命。”唐婉柔也看出吴晓晓心里已经答应了,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下来。
见状,韩瑾只好答应道:“二娘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阿莲,那就拜托你走一趟吧。”
吴晓晓霍然抬头,双眼神采飞扬,嘴角隐隐有笑意,还好被面纱挡住了。虽然心里早已激动得雀跃不已,但是偏偏脸上还要保持冷静。她不敢说话,害怕语气会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只好轻轻点了点头,装出既顺从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然后唐婉柔就把吴晓晓带走了。韩瑾把她们送走后,立刻锁紧门,翻窗而出,用最快的速度向山上林家赶去。
一个时辰后,吴晓晓抱着一个装了五根金条的小匣子独自来到交易地点。
当初那两名随明雪儿一起上山的仆人为她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但其实不看这张地图,她也能找出正确位置。
来到当时明雪儿被倒吊的那棵树下,吴晓晓转头四顾,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不知道韩瑾到底准备好没有。四周太安静了,不见一丝异常,顿时令她紧张起来。
“绑匪”在纸条上说,只要把黄金放在这里,自然有人取走。吴晓晓将信将疑地把箱子放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四周依然一片寂静,不见半个人影。
就算把黄金留在这里,但是该去哪里接明雪儿呢?难道韩瑾知道是自己来送赎金后,连准备工作都不愿意多做,正在林家悠闲地等自己去接明雪儿?
想到这里,吴晓晓撇了撇嘴,有点生气。
正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夹着地上的落叶和碎石子一起扑面而来,简直就像《西游记》里妖怪登场前的妖风一样。吴晓晓吓得“啊”地尖叫一声,下意识抬起袖子挡住脸部。
妖风转瞬即逝,吴晓晓慢慢放下袖子,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放在脚边的匣子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石头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拿起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你要的人就在上方百步远处。”
吴晓晓抬头望去,隐约可见上方百步远处有一棵高大的杉树。“真是的,就知道装神弄鬼……”低声抱怨了一句,便提着裙角,艰难地顺着山路向那棵杉树走去。离杉树大概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吴晓晓一眼就看见树下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坐在地上,虚弱地垂着头,身上被绑了好几圈绳子。从衣服可以判断,人影正是明雪儿不错。
“雪儿?”吴晓晓皱起眉头,非常心疼,加快步子向明雪儿跑去。
明雪儿听见吴晓晓的声音后,慢慢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满是污渍,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模样看上去狼狈不堪。吴晓晓吓了一跳,差点认不出来。
“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好端端在林家休息么?为什么这模样看上去真的像被绑匪绑到贼窝去了一样。
明雪儿弱弱地说道:“我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晓晓更加惊讶,不解地问:“你不是在……”
“林家”两个字还未出口,就听见明雪儿“啊”地惊叫一声。
原来是吴晓晓解绳子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明雪儿的伤口。明雪儿为了帮若玉送殡,自愿挨了一顿鞭笞,现在背上上到处都是伤疤。不过以明雪儿倔强的性格,就算伤口被碰到了,也只会咬牙忍过去,绝对不会叫出声来。她现在这副柔弱的样子,反倒有点奇怪。
“雪儿?”吴晓晓疑惑地望着明雪儿。
明雪儿的目光顿时沉了一下。这时吴晓晓才蓦然反应过来,一定是韩瑾交代过明雪儿要演这场戏。
想到这里,吴晓晓急忙配合她,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说:“雪儿,你受苦了,我们回去吧。”
就在她们顺着山路向下走的时候,隐约听到身边的树丛中传来奇怪的响声。
果然被人跟踪了。吴晓晓咬着嘴唇,故意不看发出异响的地方。
心跳快得就像打鼓一样,不停回忆自己一路上的表现有没有穿帮的地方。
刚才要不是明雪儿及时用尖叫提醒她,只怕她已经说出“躲在林家”这句话了。现在回想起来不由一阵后怕。有了教训后,一路上她一直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跟踪吴晓晓的两个男人是唐婉柔派去的,他们正是当初与明雪儿一起上山的两名家仆。
之所以派他们两个,一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唐婉柔的心腹,二是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当初明雪儿被劫走的准确位置。
他们见吴晓晓救到明雪儿后,立刻快步下山。必须赶在吴晓晓她们到家之前,向唐婉柔报告经过。
吴晓晓把明雪儿扶下山。
山下纪家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了。车夫看到吴晓晓和明雪儿平安归来,高兴得急忙迎上去。随即又看到明雪儿一身狼狈,立刻把绑匪的祖宗全都问候了一遍。
吴晓晓面带苦笑,打从心底同情韩瑾。
马车上从市集穿过,街道上喧嚣的人声冲淡了吴晓晓心中的紧张。她把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偷偷向外面张望。确定没有可疑的人跟踪后,她才出声问道:“雪儿,韩瑾在哪里?”
这次明雪儿没有继续演戏,而是压低声音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把我从林家带出来,绑在树上就不见了。”
吴晓晓说:“我把金条放在脚边后,突然刮起一阵妖风,接着金条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只纸条,让我往山上再走百步去找你。”
“那肯定是韩瑾把金条拿走了,现在他大概正在想办法把金条藏进来呢。”说着微笑了一下。
其实吴晓晓早就猜到那阵妖风是韩瑾搞的鬼,但是不敢肯定,直到听到明雪儿与自己看法一致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雪儿,林大娘他们没有怀疑吧?”
“应该没有。韩瑾一开始告诉他们我要为玉姐姐烧七,他们深信不疑,都以为我要住七天,谁料我只在住了一晚。韩瑾今早把我接走的时候,他们还奇怪我为什么不多住几天呢。”
回到纪家以后,吴晓晓径直把明雪儿扶回房间,纪光华和唐婉柔早就等候多时了。
纪光华见明雪儿平安回来,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长问短,看得出来他的确很担心。而唐婉柔则是一脸冷漠的表情,还趁机讽刺了几句,暗示这次的事情都是明雪儿自己闹出来的,如果早和万花楼断绝关系就不会有此遭遇。
吴晓晓不忍心留明雪儿一人应付唐婉柔,一直在身旁陪伴,直到唐婉柔离开后她才跟着告辞。
顺着蜿蜒的长廊,慢慢回到自己的院子。本以为房间里空无一人,可以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谁料推开门却发现韩瑾早就回来了。不仅人回来了,而且把那一百两金条也全都带回来了。
“你,你,你……”吴晓晓吓得说不出话。指着韩瑾“你”了半天,唯一的反应就是马上把门关上。
因为此时韩瑾正得意洋洋地坐在房间中,光明正大地用手帕擦金条呢。
“你怎么把金条拿回来了?”吴晓晓急得想叫,但却害怕被别人听见,拼命把声音压低。
她关好门之后,马上冲进房间把窗户也关上,然后再把四周墙壁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缝隙可以偷看后,才跑到韩瑾身边,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走韩瑾手中的金条塞回匣子中。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全是赃款啊!你不好好藏起来,拿回家来干什么?不怕被发现么?”
吴晓晓端着装金条的匣子,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弯腰看看床底下,一会儿打开抽屉翻箱倒柜,就是不知道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藏到什么地方。最后干脆把匣子还回韩瑾手上,板着脸说:“还不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怕什么嘛,这房间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住,最多再把光耀也算进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们谁知道呢?”
“一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藏到外面去好不好?”
“你也知道不是小数目,藏到外面万一丢了怎么办?”
“藏在外面要丢也是丢钱,藏在家里要丢就是丢命了。”吴晓晓受不了韩瑾悠然自得的态度,急得直挠头。
“怕什么?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韩瑾打定主意要把黄金留在家里。只见他拿着木匣走到床边,然后蹲下去,把木匣塞到床底下。
“唐婉柔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今天上山去送赎金的时候,她还派人监视我呢。”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韩瑾拍拍手上的灰尘说:“我知道啊。不然就不会把雪儿绑起来,演得那么逼真了。”
“既然知道,你就不能小心一点么?”吴晓晓急得跺了一下脚,冲过去想把木匣拿出来。“不义之财留在身边反而心慌,不如换成碎银,分给穷人去用,也当是帮纪家积德了。”
眼疾手快的韩瑾急忙拦住她,说道:“那些黄金都做过手脚,上面多了一些奇怪的刻痕。唐婉柔的人脉何等厉害,她肯定早就对附近几个城镇的钱庄打过招呼了,只要这些黄金一开始流通,她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揪出犯人。所以这些黄金不能用,只能暂时存放起来。”
“好吧,反正你怎么说都有道理。”吴晓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一切风平浪静。
吴晓晓每天都帮明雪儿上药,明雪儿背上的伤口已经明显好转。
据明雪儿的说法,纪光华对她比以前好多了,她并不后悔那日拒绝同纪光耀远走高飞。
吴晓晓无法判断明雪儿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明雪儿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不要再受苦了。
以前明雪儿背着纪光华照顾若玉,所以才做了很多偷偷摸摸的事情。如今若玉去世,彻底从痛苦中解脱,明雪儿心中虽然空了半分,但是肩上的担子却轻了下来。
迎接若玉的是新的轮回,迎接明雪儿的则是新的未来。
吴晓晓真心期望风平浪静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就在半个月后的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彻底打破吴晓晓平静生活的这件事要从林家说起。
林大叔下山卖炭的时候,推着炭车不小心把一户姓李人家的小孩撞伤了。
炭车本就齐腰高,堆满木炭之后更是高到胸口的位置。而那李家的小孩才刚满三岁,突然从路边跑出来,一头撞到炭车上。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人就已经倒在车轮下。
车上的木炭全都倒下来,差点把那孩子活埋了。
好不容易把孩子从炭堆里挖出来,才发现额头和脸颊早就血红一片。急忙把孩子抱去医治,虽然大夫说只是皮外伤,但那孩子年纪小,一下子就被吓得痴痴呆呆的。
林家没有值钱的东西,一家人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把一件值钱的首饰拿到当铺去当。
那首饰非常名贵,是用水晶做成的蝴蝶簪。上面一共镶嵌了十二颗水晶,最大的一颗足有指肚大小,阳光一照闪闪发亮,煞是美丽。
林大叔把簪子当到的钱全都赔给李家,这才堵住了李家嘴里的脏话。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谁料当铺的老板得到这枚宝簪后,打算卖出去大赚一笔。但这水晶簪非常名贵,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所以老板第一个就通知了城中首富纪家的纪大少爷--纪光华。
纪光华立刻与老板约好时间,带着银票去看簪。谁料当老板把簪子拿出来的时候,纪光华惊讶得差点总凳子上跳起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枚水晶蝴蝶簪正是几个月前明雪儿刚过门不久的时候,他送个明雪儿的小礼物。
那簪子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宫廷工匠花了三个月时间才打造的出来的,上面的十二颗水晶还是纪光华专门挑出来的,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纪光华立刻察觉事有蹊跷,马上打听这簪子是怎么来的。老板实话实说,是山上卖炭的林樵夫拿来当的。
这簪子明明就送给明雪儿了,怎么会在林家?明雪儿什么时候去过林家?纪光华越想越奇怪,立刻联系起半个月前明雪儿被绑架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了头绪。
他马上返回纪家,带了十个身强体壮的家仆,气势汹汹地冲上林家。
当时已经是傍晚了,林樵夫刚好砍柴回家,正准备和老婆、女儿一起吃饭。他在院子里打水洗手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探头一看,立刻认出为首一人就是纪家的大少爷。
林樵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纪家的人一出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吴晓晓代嫁的事情穿帮了。他吓得把水盆都打翻了,忙不迭地跑回家里,让老婆快点把女儿藏起来。
林阿莲刚刚躲进米缸,纪光华那群人就已经冲到院子里。
“有没有人,都给我滚出来!”纪光华叉腰站在院子里大喊。
林家两位老人见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从厨房走出来。
“大少爷,您……您有事么……”林樵夫弓着腰,结结巴巴地问。
林大娘挽着林樵夫的胳膊,吓得不敢抬头,一直缩着脖子。
纪光华掏出水晶蝴蝶簪,横眉怒目地吼道:“这簪子是你们的么?”
林樵夫和林大娘对望一眼,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这群人不是冲着林阿莲来的。想到这里,他们老两口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樵夫壮起胆子回答:“不是我们的,是……是少夫人送给我们的……”
“送给你们的?”纪光华哪肯相信,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林樵夫急着说:“少夫人为她的姐姐烧七,在这里住过一晚。为了感谢我们,特意把这枚簪子……”
“胡说八道!”不等林樵夫把话说完,纪光华飞起一脚,直接踹到林樵夫的肚子上。
林樵夫累了一整天,肚子里早就空了,哪里受的了纪光华这一脚。只见他捂着肚子,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慢慢弯曲,最后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林大娘一直挽着他的胳膊都没能把他拉住,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发抖。
那簪子的确是当日明雪儿在林家借宿时送给他们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簪子竟为林家招来杀身之祸。
纪光华指挥身后的十个打手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说真话为止!”
那十个打手立刻围上去,把林樵夫从地上提起来。林大娘吓得浑身发抖,一边拦一边劝,撕心裂肺地哭吼道:“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真的是,真的是少夫人送给我们的……”
纪光华正在气头上,指着林大娘骂道:“你也是个不老实的贱人,给我一起打。”
一时只听惨叫声和拳打脚踢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傍晚的山林间显得分外凄惨。
躲在米缸里的阿莲听到爹娘的惨叫和纪光华的骂声后,吓得浑身冰凉,眼泪直流。
她很想冲出去拦住那群打手,但是只要她一现身,林家找人代嫁的事情就立刻就会穿帮。思前想后之下,阿莲只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喉咙中悲痛的呜咽声全都吞进肚子。两行热泪早就已经把她的脸颊浸湿,就连衣领和前襟处都被哭湿了。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纪光华的吼声:“肯定是你们勾结了江洋大盗绑架了我的女人。马上给我搜,说不定那一百两黄金就藏在这里。”
话音一落便听到那群打手冲进房间,蛮横地到处翻箱倒柜的声音。
“冤枉啊……冤枉啊……”林大娘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嗓子都已经喊得嘶哑了。
那群打手找遍其他房间,没有任何收获,转身又向厨房走来。
阿莲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锅碗瓢盆被挥到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每一下都撞到阿莲的心里,令她的心脏激烈跳动起来。
很快,头顶突然降下一丝亮光。
阿莲呆呆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一个男人的目光。那男人没想到米缸里有人,吓得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扬起头,扯着嗓子向外面喊道:“大少爷,发现一个女人!”
喊完就揪起阿莲的头发,把阿莲从米缸里面拎出来。
阿莲痛得哀嚎连连,挣扎中把蒙面的纱巾也弄掉了。
男人毫不客气地把阿莲扔到地上,啐了一口。
阿莲哆哆嗦嗦地蜷缩着身体,把面埋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
林樵夫和林大娘早就被打得爬不起来了,哭着爬到女儿身边,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纪光华盯着阿莲,嘟哝道:“你是什么人?”
一家三口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全都埋着头抹眼泪。
纪光华对身边一个打手说:“快去,把她的头抬起来给我看一下。”
那打手立刻走过去,揪住阿莲的头发,强迫阿莲抬起头来。
纪光华看到阿莲脸上的红斑后,吓得叫了一声“妈呀”,连连后退了两三步才终于站稳。虽然林阿莲和吴晓晓的脸上都有红斑,但是纪光华一眼就认出她不是自己的弟妹。指着阿莲吼道:“你脸上怎么也有红斑?你到底是谁?”
阿莲最怕别人看到她脸上的胎记,就像发疯似的挣扎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连那个虎背熊腰的打手都险些抓不出她。另外两个打手赶忙上前帮忙,三个男人使出浑身力气,这才终于控制住了阿莲。
林大娘护女心切,生怕那三个男人伤害阿莲,哭着扑过去抱住纪光华的腿,凄凉可怜地求道:“大少爷,求求你们不要打她,她……她是我的女儿……”
纪光华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听林大娘说出来,依然被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林大娘问道:“她是你的女儿?那嫁给我弟弟的那个女人是谁?”
“是,是……”林大娘被吓得说不出话,“是”了都没有说出来。
纪光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恶狠狠地骂道:“你们一家三口都不是好东西,敢和我们纪家作对?今天就要你们吃点苦头。”
说罢把林大娘推到地上,抬头对打手下令道:“都给我带回去,我要好好拷问!”
三天后。吴晓晓去药铺帮韩瑾抓药。
其实抓药只是一个形式,韩瑾根本没有病,每次抓来的药煎好了也只是被倒掉而已,连吴晓晓都觉得浪费。她嫁到纪家已经三个月来,每隔十天都会去药铺帮韩瑾抓药。
一样的药铺,一样的药房,药房掌柜早就与她熟得可以闲聊家常了。不过今天和以前不一样,吴晓晓还要顺便帮明雪儿买一点治伤口不留疤的药膏回去。
一进门吴晓晓就向掌柜打听有什么药治伤口最好。
掌柜一听,脸色微微一变,紧张地问:“二少奶奶,你受伤啦?”
吴晓晓急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掌柜没有多想,随口追问道:“那是谁?难道是二少爷?”
吴晓晓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明雪儿被唐婉柔打伤了吧?这事明雪儿肯定不愿外传。
无奈之下,吴晓晓只好把麻烦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扬了扬手道:“是啊,是啊,都怪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盆,我相公帮我拾碎片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割伤了,留了一条疤,所以我特意来帮他买一点效果好的创口药回去。”
“二少爷身体本就不好,你这个当娘子的就应该多注意一点啦。”掌柜一片好心地叮嘱吴晓晓。
吴晓晓搔搔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敷衍过去,只求快点买好药回家。
掌柜先帮吴晓晓抓好韩瑾每次都配的那副药,用纸包好,然后又从药柜的上方拿下一个刚好可以握在掌心的白色小瓶子。“二少奶奶,你看这个再生膏怎么样?这是祖传配方,药性温和,加速复原,绝对不会留疤。”
“你推荐的当然好。帮我拿五瓶吧。”吴晓晓说着就已经拿出钱袋,打算结账了。
但是掌柜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二少奶奶,就只是手指上的一道小伤口,你用不着买五瓶吧?”
吴晓晓急忙解释道:“我买回去备用,万一以后不小心又受伤了呢?”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在担心五瓶根本不够用呢。因为现在明雪儿整个后背都是伤疤,看得人心惊胆战。
明雪儿才只挨了十多鞭就已经伤成这样了,替她挡去后面三四十鞭的纪光耀挨不知道伤口复原得怎么样?
纪光耀想趁明雪儿替若玉送殡的时候把明雪儿劫走,但是明雪儿却果断地拒绝了他。那天晚上,吴晓晓在纪家见过纪光耀一面以后,最近这半个月,她连纪光耀的影子都没看到。不过听韩瑾说,纪光耀暂时住在他师傅那里,每天都在刻苦练剑、钻研武艺,大有从此不再沾染红尘的觉悟。
吴晓晓正想得出神,掌柜的声音一下把她拉回现实。
掌柜赔着笑脸说:“二少奶奶,不如这样吧,你今天先买一瓶,下次再来买备用的。”
吴晓晓觉得有些奇怪,张口就问:“为什么?你这里只剩这一瓶了?”
“是啊。前几天卖炭的林老头在街上把李家的独孙撞伤了。那个三岁的小娃娃不仅被撞得头破血流,而且浑身上下都被从炭车上掉下来的炭块割出小伤口。我这祖传的再生膏是秘药,价格自然也有些高,也不知道李家哪里的银子,居然买了十多瓶回去。好像说是……林老头赔了他们一大笔钱……”
“居然还有这种事?”吴晓晓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林家到底哪来的钱?
“是啊。李家的独孙用了我这再生膏以后,所有伤口全都愈合了,而且看不到一点伤疤。现在那个小娃娃又在街上到处乱跑了,和以前一模一样。城里的人看到后,全都称赞我这再生膏是神药。这口碑一好,销量就越好,结果短短半个月时间,我这里的库存就全部卖空了。”明明心里高兴得都快开花了,但同时又因为有生意上门没药卖而感到可惜。
吴晓晓闷不吭声地付过钱,拿着要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后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回到了纪家。
韩瑾正在房间里看书,看见吴晓晓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不由好奇地问:“怎么了?哪家的狗在追你么?”
吴晓晓把药包、药瓶全都放到桌子上,转身冲到韩瑾身边说:“不好了,出事了。刚才药铺的掌柜告诉我,前几天林大叔卖炭的时候撞伤了一个小娃娃,后来林大叔赔了一大笔钱给他们。”
韩瑾放下书卷,紧张地问道:“没出人命吧?”
“这倒没有。听说那小娃娃已经恢复如初,又可以在街上乱蹦乱跳了。”
“那就好。那你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是有点慌。”吴晓晓双眉蹙紧,捏着拳头,掌心不知何时已经冒出冷汗来了。“你说林家哪有那么多银子赔啊?”
韩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不以为意地说道:“娶你过门的时候纪家送给他家不少彩礼,大概是用那笔钱赔的吧。”
“不行,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你陪我上山一趟吧?”
“现在?”韩瑾好像有点舍不得手上那本看到一半的书。
“当然是现在,我这就去让车夫帮我们准备马车。”丢下这句话,吴晓晓已经冲出门去。
韩瑾望着她一溜烟跑远的背影,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事实证明,吴晓晓的预感果然灵验了。
半个时辰后,吴晓晓和韩瑾坐车马车来到林家的大院外。
吴晓晓一下车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林家的大门大大敞开着,但是院子里和房间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
以前林大娘听见马车的声音后,总是会赶出来迎接。但是现在吴晓晓和韩瑾已经站在大门外张望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却没有走出半个人影来。
“情况确实有点不对劲……”韩瑾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吴晓晓不断催促车夫加快速度,韩瑾还说她是瞎担心。但是现在当他们站在这里,感受到四周透出的那股死寂后,就连韩瑾的体温也骤然降低了。
这时车夫也嗅出一股微秒的气息,抬头忘了一眼说:“我看好像没人。”
“林大娘,林大叔……”吴晓晓扬高声音向里面喊去,依然没有听到半点回应。
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小跑着冲进屋去。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仿佛被山贼打劫过的画面。摆在桌子、柜子上的小器皿全都倒在地上,好多都已经摔碎了。好几张椅子倒在地上,就连桌子都移位了。柜子的抽屉也都被拉开过,里面装的东西都被翻到地上。地上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这,这到底怎么了……”吴晓晓浑身冰凉,站在门边,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韩瑾来到她的身后,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神色凝重地环视屋内,低声道:“看样子已经两三天了……”那些掉在地上的东西都已经积了一些灰尘,而且还有树叶从窗口飘进来落在满地杂物中,一看就知道这里两三天前就出事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报官么?”吴晓晓浑身发软,必须靠在韩瑾的身上才能勉强站起来。
韩瑾没有说话,扶着吴晓晓的肩膀,让她靠在门边,然后独自一人走进房间,到处转了一圈。“如果是谋财,应该不会选这样的山野人家;如果是害命,家里却没有半具尸体。林家的人大概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带他们走?”吴晓晓急得已经无法冷静思考。
韩瑾站在房间正中又环视了四周一圈后说道:“看这里被翻得这么乱,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吴晓晓沉下双目,凝视自己的脚尖。林家家徒四壁,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脑中不禁又浮现出药铺掌柜的话,林家赔了一大笔钱给李家。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这里可能很危险,我们先回去吧。”韩瑾扶着吴晓晓的肩膀向外走。
吴晓晓的表情呆呆的,似乎还没从这场意外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直到韩瑾扶她坐回马车上,她才激动地握住韩瑾的手说:“不行,林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要留下来找线索。”
韩瑾轻轻把食指放在唇边说:“嘘。现在不方便,等晚上我再过来找线索。”说完自己也钻进马车,坐在吴晓晓身边,然后对前面的车夫说:“我们回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马上扬起鞭子,赶着马车急冲冲地下山去了。
临走之前,吴晓晓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林家院子,暗暗在心中说:“放心吧……林大娘、林大叔、阿莲,无论你们被什么人带走,我一定会救出你们的……”
半路上,韩瑾叮嘱车夫,让他不要把刚才看到的事情乱对别人说。
车夫立刻答应道:“放心吧,二少爷,我保证不对别人说。”然后扬高声音,安慰车厢里的吴晓晓说:“二少夫人,你不要难过,你双亲一定平安无事。我猜啊……大概有一伙歹人盯上了纪家,专打纪家的主意。上次绑架了大少夫人,这次又绑架你的双亲。你放心,他们只是图财,不会伤害你双亲的性命,你看大少夫人不就被救回来了么……说不定今晚就能收到绑匪勒索赎金的书信了……”
吴晓晓闷不吭声。她感谢车夫的好意,但是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上次绑架明雪儿的绑匪是韩瑾,但是这次的事件明显与韩瑾无关。难道林家三口真的被绑架了么?不,不对,只要一想到林家被翻得一团乱的样子,吴晓晓就更加赞同韩瑾的猜测:一定是有人来林家找什么东西,没有找到,就把林家三口带走了。
这时车夫的声音又从前方传了过来。“唉……最近纪家的怪事真多,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大少爷被黑衣人打晕,然后大少夫人被绑架,接着二少夫人你的双亲也出事了……对了,我还听说最近纪家院子里半夜三更总是传来惨叫。”
“惨叫?”吴晓晓和韩瑾对望一眼,同时催促车夫接着往下说。
车夫抖了一下缰绳说:“不过也有人说是猫叫,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声音……反正听见叫声的人都说,那声音非常瘆人,就像鬼叫一样……二少爷,二少夫人,你们听到过没有?”
吴晓晓和韩瑾没有再答话了。
从旁人眼里看来,纪家最近确实遇到很多怪事。但是其中一半都有韩瑾、吴晓晓参与其中,所以那些怪事对他俩来说根本就不奇怪。不过,剩下的一半,他俩没有参与其中的事件,那就确确实实有些令人猜不透。
例如林家三口的失踪,以及纪家半夜的惨叫……
夜深人静,月上枝头。
韩瑾一身夜行衣,矫捷地越过围墙,落到纪家大宅之外。然而他刚一落地,就听见围墙里面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你怎么一个人过去了?快带我出去啊!”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吴晓晓,此时她也学着韩瑾的样子,穿了一声漆黑的夜行衣,长发全都盘在头顶,用黑布包好,从外表看上去倒是很像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客。但是从跳不过围墙这点就可以断定,她只是一只三脚猫而已。
韩瑾靠在墙壁上,压低声音对里面的吴晓晓说:“晓晓,今晚你还是不要跟来了。”
“不行,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你必须带上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怕你遇到危险。”
“我还怕你遇到危险呢,我要保护你。”
韩瑾忽然有点想笑,但是心中却暖洋洋的。“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别看不起我,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说着吴晓晓在围墙后面跳起来,拼命想要凭自己的努力翻过去。
但是翻墙不比攀岩,根本没有可以抓手的地方。她只能不停往上跳,希望可以够到围墙的最上方。她越跳越心急,越心急动静就越大,韩瑾担心她把其他家仆吵醒了,逼不得已,只好又跳回去,抱着她一起跃过围墙。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长长地看了一口气,望着吴晓晓那奸计得逞的表情,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两人一起向林家出发。为了赶时间,韩瑾抱着吴晓晓在树林中穿梭。
感受着夜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吴晓晓的表情就像被夜风吹冷了似的,渐渐凝固了。越是靠近林家,记忆中林家那一片狼藉的画面就更加清晰。
林家老实本分,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一家人都失踪了呢?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林家已经出现在眼前。
韩瑾把吴晓晓放下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院子。
夜晚的山林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林家没有半点灯光。四周竟是悉率的虫鸣,偶尔有几声夜鸟的尖叫划破空气传来,衬得气氛更加毛骨悚然。
吴晓晓咽了一下口水,死死抱着韩瑾的胳膊,半个身体都藏在韩瑾的身后。来之前胆子还很大,心里只想着一定要找出真相。但是来了之后,被四周阴森恐怖的气氛一吓,这才蓦然记起自己只是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胆小鬼罢了。
“跟在我身边,不要走远。”韩瑾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