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霄
深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转眼就是五年。
深秋，万物一片萧瑟，山里已经寒意逼人。
秋风拂过望苍山脉，带起一地枯叶，洒落山间。
林间，能听到树枝晃动吱呀的声音。
泉林村北边，距泉林村五里有余的地方，有条山涧，山涧下有一汪清泉，山泉从高处顺流而下，在此处汇聚成水潭，水潭分出支流，蜿蜒蔓延的又伸向五里外的泉林村。
水潭边有一块丈许的巨石，长年累月被雨水冲刷，光滑异常。
此刻，巨石上有一位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眉清目秀，身穿白色麻布长衫，长衫虽然很粗糙，但穿在小男孩的身上，不仅不显得土气，反而在他清秀脸庞的映衬下平添了些许文气，男孩身边放着几个瓶瓶罐罐，眼下正撩起自己的长衫，蹲在那里对着一堆刚刚升起的篝火发呆。
“轰”，突然的一声巨响。
小男孩面前的水潭里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带起无数水花，四散飞溅，待到水花散尽，一道个十四五岁的上身赤裸的少年身影站在了小男孩对面。
“小迷糊，来，鱼我可给你抓过来了，接下来看你的了”赤裸着上身的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一条一尺长的肥美大鱼迅速的清理好，递给小男孩。
“浪浪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有名字”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接过赤裸着上身少年手里的鱼，拿起身边的那些瓶瓶罐罐开始在鱼的周身均匀的涂抹起来。
“好好好，林霄”赤裸着上身的少年不情愿的应了一句。
这两个少年，自然就是小迷糊与林浪了。
五年前，老道云崖子如约将镇魂玉送来后，小迷糊便不在陷入昏睡，本来，按照老道的建议是让小迷糊五年前就跟随他一起回宗门开始修行，但是老瞎子说什么也不同意。
没办法，最终云崖子与老瞎子约定，五年后，云崖子再来泉林村带走小迷糊。
五年里，老瞎子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教小迷糊死记硬背下了三本书，另一件就是把自己关在小木屋里一整天给小迷糊取了个名字。
林霄。
至于为什么取名林霄，老瞎子没有说。
至于林浪，五年里虽然也长大不少，但却是依旧的顽劣，不过这五年来，他的光辉历史中或多或少的多了一个小尾巴，因为这五年来林霄不在昏睡，每天的时间除了老瞎子教他背的书之外就几乎整日的跟林浪待在一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浪不管做什么事，就都多了一个望风的林霄。
五年来，林浪跟林霄足迹跑遍了泉林村方圆十几里，欢笑声也传遍了泉林村周边的一草一木，两年前，林浪发现了这个山涧下的水潭，此后，在这里烤鱼就成了两人的主要乐趣。
因为老瞎子看不到，做饭一直不方便，从林霄七岁开始，在老瞎子的指点下就已经可以开始慢慢的做饭了，另外在老瞎子秘制调料的配合下，烤鱼，成了林霄最拿手的手艺。
眼下，五年之期已到，老道马上就要来接走小迷糊林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如果老道按时来的话，这应该就是两个人最后一次来这个水潭边烤鱼了。
将鱼的周身涂抹完毕，小林浪从身旁拿过来一根树枝，熟练的从鱼嘴穿进在鱼尾穿出，放在篝火上，一圈一圈的转着，让鱼身受热均匀。
林浪在一旁，对着从山涧落下的水花发呆。
不一会儿，诱人的香气从篝火架上传出来，林霄又拿出一个罐子，在已经开始慢慢变成金黄色的烤鱼上撒了一层。
“给我多撒点辣椒，那玩意儿太过瘾了”林浪使劲擦了擦口水。
“好”
……
“浪浪哥，我走之后，就要麻烦你跟远叔多照顾爷爷了，爷爷眼睛看不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以前有我，以后就麻烦你们了”，林霄今年九岁，虽然已经不会再昏睡，但可能是小时候那几年昏睡时光留下的后遗症，闲暇之余的林霄最喜欢发呆，喜欢安静。
“这还用你说，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地，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地等你回来的”，林浪突然眼睛有些泛红。
少年人，哪里经历过离别。
林浪只知道，往日里吃起来美味异常的烤鱼，这一刻，嚼起来，索然无味。
头顶的蓝天，碧空如洗，一道身影从头顶御空飞过，朝着泉林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道云崖子，如约而至。
傍晚，星光满天，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月亮格外的明亮。
泉林村西头，老瞎子跟林霄的小木屋里。
老瞎子，云崖子，林远、林浪，还有林霄围着一张桌子席地而坐。
一壶老酒，几个即将分别的人。
五年，小迷糊林霄长大了，老瞎子越来越苍老了。
“霄儿，明天就要跟道长去问天宫了，这是你婶婶给你做的几套替换的衣服，里面大小尺寸都有，你婶婶说，以后不能再量着你的尺寸做衣服了，提前做了几套大的，等你个子高了再穿”，林远讲一个包裹递给林霄，朗声说着。
“谢谢远叔”，林霄接过包裹，眼睛红红的。
“到了问天宫，好好跟着道长学本事，咱们泉林村世代靠着这大山，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有名气的人，你是咱们村第一个走出去大山跟着道长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去修行的，加油，远叔跟你婶婶在这里等着你名扬天下的那天，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回来，泉林村永远都是你的家。”，说着说着，林远鼻头有些发酸，说不下去了。
从老瞎子捡回林霄，其实一直都是老瞎子跟林远家两家在养着他，对于林远来说，林霄等于是他半个儿子，如今，儿子要出门远行，这一走，或许就是遥遥无期，云崖子说的十年时间已经过半，在剩下来的五年里，如果林霄找不到解决自己身体状况的办法，可能就会再次陷入沉睡，而云崖子也说过，如果一旦林霄再次陷入沉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谁也不知道，就只能看老天爷了。
“恩”，林霄抱着包裹，把头埋进包裹里，呜咽的应了一声。
林远慈爱的摸了摸林霄的脑袋，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山里人用山泉特酿的陈酒。
这酒喝了这么多年，今天才发现，真辣啊。
老瞎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老道云崖子在一旁陪着。
第二天一早，云崖子带着小迷糊林霄离开了泉林村。
老瞎子起得很晚，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宿醉未醒的他，甚至日头爬过了望苍山脉很高时，还没有起床。
但是他知道，离他床边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碗已经不再温热的葱花面。
面条上铺着两枚煎好的鸡蛋。
那是林霄走之前做的。
他还知道，在云崖子带着林霄走的那一刻，林霄对着熟睡中的他，双腿一弯，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甚至他知道，抬起头时的林霄，已泪流满面。
他也知道，村子里，林远家，一宿没睡的一家三口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云朵时，双眼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