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诀别
徐东来没有事,至少现在他很安全,他不仅没有事反而看起来还很高兴,就好像是一件自己毕生都要做的事马上就要完成了一般。他本来是不常喝酒的,自上次遇到酒鬼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可是他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喝了酒,而且还喝的不少。
萧别离一路从山脚下冲上来,他喊道:“师傅,虞妹,你们没事吧?绝巫卫你们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老子一砖一砖的砸死你们!”
徐虞璧还像是往常一样,在摆弄这萧别离给他打造的小乐器,见到萧别离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道:“你回来了?绝巫卫?在哪里?是不是做噩梦了?”
萧别离长出一口气,他们没有事就好。其实他还是心中稍微有些忐忑,毕竟他偷偷将张顺金丹吃下去的事情就算是徐东来也不知道,若是徐福一旦查明他偷服了金丹,怕是牵扯的徐东来和徐虞璧都会有危险。
徐东来看了一眼萧别离笑道:“怕什么,就算是绝巫卫来了,在把他们打跑不就是了。”
萧别离笑笑坐在徐东来旁边道:“师傅,今天看起来很很高兴嘛。”
徐东来喝了一口酒陶醉道:“是啊,很高兴,一辈子想干的事情总算要干完了,谁都会高兴的吧。”
徐虞璧稍稍一愣,一直敲打着的小乐器也乱了声,她起身看了看徐东来欲言又止。徐东来笑笑道:“虞璧继续弹啊,爹爹可是很喜欢听你弹呢。”
他又看了看萧别离,摸着他的脑袋道:“那个东西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打完,这期间,教你点东西,想不想学?”
萧别离大喜说道:“学,为什么不学?你早该教我东西了!师傅是学剑法还是学刀法?”
徐东来哈哈大笑道:“你师傅说好听点是一个铸剑师,说的难听点就是一个铁匠,哪里会什么上乘的剑法刀法?倒是会不少打剑打刀的手艺,你学不学?”
萧别离一侧头嫌弃道:“师傅你就爱唬人,你要是不会武功,那些绝巫卫追杀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就被人家抓住领赏钱去了!”
徐东来笑笑,他起身,将素日里经常打铁的铁锤握在手中道:“你做一件事,做一年便熟能生巧,做十年就算是绣花也能绣成一个高手,更何况,是打铁这样的粗活?师傅要教你的是我的独门铸剑方法,想学,你就跟我来。”
他拿着铁锤走进山林中,颇有当世英豪的风范,萧别离愣神片刻,起身拍拍屁股一路小跑到:“师傅,等等我,来,这铁锤我帮你拿着,别让您累着了。”
徐虞璧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又重新弹奏着她的乐器,只是多了一丝萧索的意味,就像是这秋天的落叶一般。
萧别离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喜欢上打铁。
徐东来也绝对想不到萧别离在铸剑打铁上有如此高的领悟力。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萧别离却是将徐东来的全部技艺学个遍,虽说现在还不能说是铸剑大师,但是徐东来相信,加以时日,萧别离的铸剑技艺比起他来说是只高不低。
萧别离这一月时间竟也像是魔怔了一般,整日整夜的研究铸剑技术,徐东来看在眼中乐在心中,一直在念叨自己收了个好徒弟。
如果,时间在能长一点那该多好?
天气转凉,徐东来晃悠着自己手中的空酒壶朝着萧别离嘿嘿一笑,神情极其谄媚,丝毫看不出自己是师傅。
他笑道:“徒儿?”
萧别离听到这一生细若游思,又饱含着万般情绪的这一声徒儿不禁感觉全身发麻,每一寸皮肤上都竖立无数个细小的鸡皮疙瘩,每一个鸡皮疙瘩上面还竖立着一根汗毛,他极力的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想把手中的铁锤砸向徐东来的冲动,他抖抖身子,这才将自己的那种油腻的感觉稍稍减退点。
他转身嫌弃道:“师傅,又怎么了?”
徐东来又不好意思的扭捏笑道:“许久未叫你徒儿,叫上两声,还不行吗?”
这下子就连徐虞璧也忍不住了,她冷眼看了一眼徐东来,熟练的将萧别离的铁砖拎在手里朝着徐东来就投掷过去。
萧别离就像是洞悉了想要偷小母鸡的黄鼠狼的想法的老农夫一般看着徐东来道:“又没酒了?又让我下山买酒?”
徐东来轻轻一笑,奉承道:“不愧是我徒弟,这资质,这天赋,就算是去稷下学宫当个大祭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这一个马屁可是把萧别离拍的有些飘飘然,他接过酒壶,脸上挂着忍都忍不住的笑意,却仍然要保持着愤意道:“谁叫您老是师傅呢,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这个祭酒是干啥的?厉害不?”
徐东来又笑笑道:“厉害?厉害的很呐!这么说吧,你要是学宫祭酒,你在整个江湖,在整个武林那都是这个!”徐东来竖起他的大拇指,在萧别离眼前晃了晃。
他又看着徐虞璧笑道:“虞璧,你也跟着别离下山,你比老爹都厉害,一呆就在这山上呆半年,天天对着那些个乐器发呆,下山去透透气,去吧。”
徐虞璧看着徐东来久久未说话,萧别离有些奇怪,他总感觉今天的徐东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可是那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只是感觉今天徐东来话有些特别的多,以往他可是不管徐虞璧的,今天却破天荒的让徐虞璧下山,这个满脑子只有铁锤、刀剑的人莫不是打铁打的把脑袋挤了?
萧别离想不通索性就不想,背起徐虞璧下山去了。
徐东来看着萧别离熟练背起徐虞璧,酸溜溜的说道:“这丫头,我这个当爹的都没背过几回,全便宜你这个臭小子了!”
萧别离背着徐虞璧向山下走去,他脸上还是那傻呵呵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
徐虞璧好奇道:“你笑什么?”
萧别离嘿嘿道:“我笑师傅,怎么最近像是个小孩似的。让我买酒吩咐一声就是了,还用得着费力的讨好我?虞妹你难道也没有发现最近师傅总是和你套近乎吗?嘿嘿,你对她笑一笑,他可是每天晚上都笑的合不拢嘴的。”
徐虞璧趴在他的背上嘀咕道:“我是他的女儿我又怎能不知道?小时候跟着他东奔西跑,他整天就扛着个铁锤,脸黑的比鞋底都黑,打完铁也不洗手就那么没轻没重的掐我的脸,掐的我是哇哇的哭,他哪里像是个会哄人的?我自出生就没见过我娘亲长什么样,他是又当爹又当娘又当铸剑师,脸上很少笑过,倒是你来了之后他能经常的笑笑。”
萧别离愣了一下又道:“师傅他也不容易啊。只是他一个铸剑师怎么还整日被绝巫士追杀了呢?”
徐虞璧道:“不知道,他也从未提起过,我也是听他的朋友提起过那么零星的几句,好像是他铸剑师的身份惹来了秦王的注意,一直想招揽他。”
萧别离想想道:“其实做了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总比现在这居无定所还要担心受怕的强上一些。”
徐虞璧不言语,她趴在萧别离的后背上轻轻的抽动着自己的身子。
萧别离感觉后背一片湿热,他回头看去,徐虞璧将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轻轻的抽动着,萧别离惊慌道:“怎么了,虞妹?是不是我背的你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你和我说?要不要我放你下来?”
徐虞璧摇摇头,只是轻轻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莫名其妙的想哭,萧哥,我不想下山了,我想回去,回到爹爹的身旁。”
萧别离一时间慌了神道:“好,好,不买酒了,现在我们就回去。”
萧别离不知怎么地,只是感觉今天自己的心也莫名的跳的厉害,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徐东来目送着萧别离背着徐虞璧下山,这才放心的笑笑,拿起自己的铁锤,走在山顶处。山顶处一片乌云密布,丝毫不见有一丝阳光,山顶处有一绝峰,峰陡壁峭,隐约之间有极其明亮的光芒闪烁。
徐东来看着这险峰微微一笑,就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般欣慰。他将铁锤抗在自己的肩头轻笑道:“出来吧,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我是该叫你徐巫士,还是该叫你徐大人呢?”
“师兄说的哪里话,就算我封侯拜相,你也是我的师兄,我还是你的师弟啊。”
数道破空声响起,在密林之间忽然响起一阵簌簌的声音,一道道五彩斑斓的浓雾弥漫开来。
浓雾当中,徐福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脸格外的苍白。
徐福一边笑着,一边走来,身旁站着数百面有油彩身着黑袍的黑衣人。
徐东来冷哼一声道:“师兄?我可担当不起!你这欺师灭祖的狗东西,有什么颜面来见我?”
徐福笑道:“师兄此言差矣啊,我怎么会是欺师灭祖的人呐?师兄真的冤枉我了!师傅他老人家不过是岁数有些大了,有点老糊涂了,我只不过是送他一程,让他早日脱离痛苦,又怎么能说是欺师灭祖呢?”
徐东来悲愤道:“你莫以为你做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师傅见你心术不正,不将那铸王道之剑的技法传授给你,你就乘他熟睡之时,将他老人家刺杀,将他的头颅献给了李斯,让你做了绝巫士的头领,徐福,师傅待你不薄,你从小父母双亡,是师傅将你亲手抚养长大,你在下手的时候就没有一丝颤抖吗?你就没有一丝犹豫吗?你就不知道人心这二字吗?徐福!你回答我!”
徐东来越说越激动,他说完最后几个字已经是怒吼愤怒,他将手中的铁锤往地上一砸,一道极其宏厚极其狂躁的红色内罡顺着铁锤遁入地中,在出现已经杀至徐福面前。徐福啧啧嘴,身旁的数位黑衣人双手捏着奇怪的手势,数道奇形怪状的咒印爬满了他们的双手,他们双手拍地,与那徐东来那红色内罡相撞。
“砰”的一声,血雾弥漫,几双断手飞扬在空中后无力的摔倒在地上。
徐福阴沉着脸道:“师兄,你说师傅待我不薄?可是他为什么不传授给我最后的铸剑技法?论天赋,我比你聪明的多,论铸剑之技,我铸的剑足以和师傅的相媲美,足以以假乱真!他为什么偏偏选了你,他为什么不选我?就连他女儿,最后也许配给了你!凭什么,这凭什么?明明我和师妹是那么的相爱,明明我们都已经说好了要厮守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横刀夺爱?”
他又接着桀桀的笑道:“不过也好,如果徐夫人那个老不死的真的传授给了我铸王道之剑的技法,我也许只能像你一样,整天做个老鼠东躲西藏,从哪里享受这荣华富贵?你躲了十年,你以为我是找不到你?我是故意这么做的,等的就是今天!”
徐东来声色一变道:“你,想要那把剑?”
徐福轻轻笑几声,朗声道:“六合归一,中原九州已尽收我大秦江山!至尊功盖三皇德过五帝,天下共主实至名归,特邀天下铸剑师入咸阳,献宝剑,为我大秦至尊,铸造一把天子之剑!徐剑师,将你铸造的宝剑交出来,成为我大秦至尊的荣耀!”
徐东来忽然轻声笑了笑,他看着徐福,眼眉轻挑道:“很可惜,徐巫士,那把剑莫说是你们的那个至尊,就连我都没见过,我又怎么能给你?”
徐福侧头道:“天下谁人不知徐东来乃是铸剑大师徐夫人的亲传弟子,一身铸剑技艺更是直追当年的巨匠欧冶子,世上只有你能铸成那把剑,如今你说你连那剑见都没见过,我又如何能信你?”
徐东来道:“一把剑什么最重要?徐巫士你可知道?”
徐福笑道:“师兄莫非忘了,我也曾经学过铸剑。铸剑之术,以铁石为重,火种次之,水在次之,此非人力所能干涉,而铸剑的技巧,捶打的次数,方法、力度则是铸剑师本人所决定。是也不是?”
徐东来叹气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当年说的话你一字不差的还记得。只是精髓你却忘的干净。”
徐福疑惑道:“精髓?”
徐东来道:“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铸天下名剑数把,每一把无不倾注毕生心血,无不采取天下气魄。师傅毕生想要打造一把王道之剑,却遗憾而终,我这些年来踏足六国河山终于找到了,所谓的王道之间,普通铁石,普通火焰又怎能孕育?”
他转过身,看着远处那陡峭的山峰。
忽地一声怒吼,徐东来手持重锤,脚在原地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如同是奋起而飞的鹏鸟一般,又像是怒触不周山的共工般决绝。他奋力举起手中的重锤,周身散发着红色的光圈,内力宛如涛涛大河般诸如他双手中的重锤当中。
他就像是一颗天外流星一般,一头扎进那险峰之中!
徐福大惊,看着徐东来近乎自尽的行为,片刻他如梦初醒,一拍大腿道:“徐夫人那个老东西说的那把剑真的存在!集天地之精华, 取日月之光芒,感人间之正气的王道之剑!徐东来啊徐东来想不到你真的找到了这把剑,可是你找到又有什么用,终究是我徐福的囊中之物。”
徐福一挥手,后方的黑衣人像是一群乌鸦一般原地而起,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冲向徐东来。
只是那群黑衣人尚未近徐东来的身,便砰砰的化为一个个火球惨叫着跌下山谷,徐福见状咬牙道:“徐东来,你不要命了?”
徐东来并未答复,他就像是火神祝融一般身上腾起熊熊着火焰,手里的铁锤宛如破开苍穹的闪电一样狠狠的砸在了那像剑一般的山峰之上。
“咔擦,咔擦”异常清晰的破碎声渐渐响起,那山峰竟然受不了徐东来的重力而破开一道裂缝。
徐东来又是一声怒吼,手中的重锤像是雨点一般落在险峰之上,“咚咚”的响声就像是惊起无数道响雷一般。
重锤发出嗤嗤的响声,竟是受不了徐东来那近乎于狂暴的内力而融化成一滩铁水。没有了重锤,徐东来便用自己的双拳用自己的肉手在险峰上疯狂的锤击。
徐福看着近乎疯狂的徐东来喃喃道:“疯了,疯了,师兄,你当真是铸剑入了魔不成?”
“砰”!
一道响雷,自九天之上而炸裂响彻云霄,响彻大地,响彻九州!
那一声雷怒,就像是天的怒吼,就像是地的愤怒,就像是神的惩罚!
一道粗若水桶般大小的紫色雷龙在天际若隐若现。徐东来又是一声狂吼,他紧闭着双眼,两个拳头就像是两个太阳般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被他狠狠的砸在面前的山峰之上。那在云间隐匿的雷龙也长啸一声,硕大的龙头带着雷身冲天而降,劈在险峰峰顶!
天地之间,紫色一片。
徐福看着痴了,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师傅徐夫人会将这铸王道之剑的方法单单传授给徐东来而不是天赋更好的他。
心。
因为徐东来有一颗铸剑师之心,一颗能为铸剑不惜性命的心!
这才是铸剑师最该有的东西,这才是每个铸剑师独一无二的东西!
萧别离背着徐虞璧飞快的朝着山顶跑去,越跑他的心就越莫名其妙的感到闷,感到不舒服,感到压抑。就好像是偷看青楼的花魁洗澡没有看到,还被那八十岁的老鸨认为是偷看她一样难受。
他总感觉今天要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
那道雷龙劈下,将险峰由上而下劈个粉碎。险峰就像是破碎的蛋壳一般,一片片的剥落,没掉落一块,便多一丝光亮,待险峰全部脱落而下,刺眼的光芒犹如有千万个太阳。
徐东来大口的喘着气,丝毫不被这光芒所碍,他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这光芒。
他抬起手,想要拥抱这光芒。
徐福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脚步在空中连蹬,下一刻便出现在徐东来的身旁。他看着眼前的光亮不由的呆住。
那光芒之中,竟是无数翻腾涌动的滚烫的熔岩!
熔岩之中,一把勉强称之为是剑的东西静静的散发着光芒,就像是二八处子一般。
徐福舔了舔嘴唇看着徐东来道:“这就是师傅他说的王道之剑?这铸剑方法也太特殊了一些。”
徐东来笑笑,眼神有些涣散,他替徐福拍去肩膀的灰尘,就像小时候经常说的一般,他轻声道:“哪里有什么铸王道之剑的方法?全是师傅骗我们的。”
“那这把剑?”
徐东来道:“我来到此地便发现这个险峰,形状像是一把剑,便推断这山峰之中可能有先天剑胚,果然猜的不错。在通过这山下的铁石推断,这把剑也差不多就在近几日出世。”
徐福皱眉,此刻也好似忘了他此行的目的,他看着那形状还在不断变化的剑胚道:“这剑,还没有完成最后一步?”
徐东来点点头道:“此等神物天地所造,野性难改,就算是剑也如此,它还差最后一步才能从剑胎变成剑。”
他又转向徐福说道:“师弟。我有多久没叫你师弟了?你加入绝巫卫做了多少恶事?江湖中人又有谁不提起你的名字咬牙切齿?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他还有一丝幻想,幻想眼前这个人,还是当年的那个师弟,还是那个乐呵乐呵的跟着他后面打铁的师弟。
徐福低着头,熔岩的光亮照的他的脸有些发红。
徐福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徐东来,我奉至尊之命,收天下名剑铸天子之剑,此剑既然是天地所造,理应为至尊所有。”
徐东来摇摇头,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已没有用。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也无法让一个固执的人回头。
徐福侧身向着徐东来微微欠身,他说道:“师兄,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了,如果你还挡在我的前面,就别怪我出手不客气!”他的眼睛像是两把刀一般充满杀意,死死的的盯着徐东来,如果徐东来还挡在他的身前,他绝对会用尽各种办法让徐东来死。
徐东来深吸一口气,他的面色有些发暗红色,他就像是一个受伤离群的老狼一样独自舔着伤口。
他的内力就像枯竭的河床一般干涸,甚至于他的视线都已经有些模糊,他已近似于油尽灯枯。
现在的他怎么来挡下无论内力还是气息都臻至巅峰的徐福?
徐东来没有发话,他现在也无需发话,他仍然是挡在徐福的面前,身形虽然有些摇晃,但是却异常的坚决。
徐福又怎会不明白徐东来的意图?
既然回不到从前,既然无法说服,那就拔刀相向!
徐福吐出一口浊气,双掌赤红,宛如两朵晚霞红云。他急如奔雷,两道红光在天边划过,两掌直劈徐东来。
徐东来强忍提一口内力,怒吼一声,同样扬起双掌迎上徐福。
四掌相触,徐东来只感觉一股奔腾的宛如熔岩般的内力顺着徐福的手掌传入他的体内,这狂暴的内力竟然还夹杂着一丝丝灰色的近乎于“死”的气息,慢慢的蚕食侵袭着他的经脉。
徐福冷哼一声,他知道方才徐东来将这险峰敲开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内力,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他在提一口内力,双掌耀眼的太阳再次出掌拍向徐东来。
徐东来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气血好像沸腾一般,徐福那狂躁的内力就像是两道肆虐的火龙一般,本就脆弱的经脉在受重创,徐东来终于是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去,整个人在空中连退数步,脸色顿时萎靡了下去。
徐福缓缓走来,就像是宣判死亡的死神一般,手上褪去红光,取而代之的是黑绿色的光芒,一道道奇怪的咒印爬满他的手上和脸上,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巫士供奉的祖巫神像一般可怖又神秘。
徐东来吐着鲜血,指着徐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是大秦帝国绝巫卫的徐巫士啊。”徐福笑着单手抓住徐东来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徐东来被徐福死死的抓着,想要挣扎却是挣扎不开,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紧,胸越来越闷,眼皮也是忍不住的想要合上。
徐福看着挣扎的徐东来笑道:“徐东来,你该去陪你的师傅了。他当时就和你现在一样啊,就像是一条死狗。”
徐东来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他的师傅,看到了那个和蔼的老头子。
“师傅?世上真的有王道之剑吗?”
“有啊。”
“王道之剑是什么样的呢?”
“王道之剑啊, 师傅也不曾看到过啊,那应该是让所有铸剑师舍弃性命也想铸造的剑。”
徐东来忽然睁开了眼。他奋力怒吼一声,干涸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徐福的手拿开。
徐福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被徐东来用蛮力一根根的扭断,他喝道:“徐东来,你要做什么?”
徐东来没有答复他,来到那险峰上空,看着脚下缓缓变换的剑胚。
“师傅,我好像遇到了能让我舍弃性命也想铸造的剑。”
他哈哈大笑,笑声中血如泉涌。
“徐福,你就算死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王道之剑!”
徐福道:“王道之剑不是不存在吗?”
徐东来罕见的狡黠一笑道:“我骗你的。”
他看着脚下的不安分的剑胚,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就用我的血肉做你的剑身,就用我的气血做你的剑柄。
就让我铸剑师徐东来,做你成剑的最后一把火!
“轰”的一声,熔岩不安分的怒吼着,那不安分的剑胚发出耀眼而灿烂的光芒,直插云霄!
“师傅,王道之剑,我看到了。”
徐东来笑着闭上了眼,铸剑师,能为铸剑而死,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爹!”
“师傅!”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山林,可是,他还能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