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四茬果(1)
后花园内，香案设置齐备。还有几盘供果。老花子看了看，检查了应用之物，很是满意。
开口道：“你们该用午饭去了。不用陪着老朽！...老朽就在此打坐，养精蓄锐，待月上东梢，才便行事。”
师爷对着郁老爷低声说道：“在西门外作法，活神仙三天三夜没吃东西没睡觉！”
“那，我等就不打搅...”老爷道。
“师尊...”小花子突然开口了。
“嗯...何事？”
“今个是十五，徒儿想去庙里参拜佛祖...”。小花子吞吞吐吐的。
“嗯？说是参佛，是想逛庙会吧？...你尘心未了，还在流连世俗，如何精进？...”。
老花子似乎有些嗔怪。话锋一转，又道：“哎...也为难与你...才个十二的岁孩童...”。
看见师尊口气缓和，小花子连连恳求：“师尊，徒儿...在此也无事...此次,随师尊下山，机会难得...徒儿一定在月上之前回来，不耽误您作法...”。
“好吧...不可去他处！不可生事端！”
小花子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连忙伏地叩头，“谢师尊！徒儿谨记！”。
“去吧！...”。老花子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目。
三个人退了出来。小花子一步一窜的蹦达着出门了...
郁老爷一下午都在暗暗祷告，今晚可一定不能变天哪！在书房里，度时如年，好容易捱到了日落西山。
听见外边小花子已经回来了。于是叫上师爷一起朝后花园而来。
香案前，老花子还在蒲团上打坐，小花子垂手侍立站在一旁。二人不敢惊动，只在两步开外站定。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天色已经全黑了。一轮明晃晃的满月升上东梢。老花子起身，却不回头，只是口中问道：“那书册现在何处？”
身后二人听闻一愣，师爷马上回道：“在...茂业客栈...三楼，二排乙号客房...”。
“上香！”老花子还是没回头。
小花子麻利的点上蜡烛，又点上香，双手递过。只见老花子接香在手，高举过头，朝着四下拜了四拜，口中念念有词。
走到香案前，插进香炉。双手合十又默念了一会，然后双手高举过头，向香案上小心翼翼的一放。
早先见过的那个稻草小人赫然躺在香案之上！
老花子退后半步，口中还是念念有词：“小小罗刹听真：供养于汝，当从律令。今晚月圆，即刻出游！
茂业客栈三楼，二排乙号客房，书册一份，速速取来，不得有误！”
说完将那只空碗往小草人上一扣。扭脸目不转睛看向那碗清水。片刻，开口道：“小罗刹已经出游去了！你们来看。”
身后的二人急忙上前，虽是烛光跳跃，但是，那碗清水竟是飘出一丝红色！
就像一根红线，周边散发出缕缕红丝，在水里袅袅飘荡，慢慢消散...看得真真切切！
两人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目。师爷道：“活神仙，...这是？”
“小罗刹虽有灵识，却不具备经脉骨肉。他能遵从律令出行，全仗着这点精血，若是精血耗尽，它也就灵识消散了...
所以，在这精血没有耗尽之前,若能将书册取回就算是大功告成。若是精血耗尽还不能遂愿，那也是天意...”。
听闻此言，二人张着嘴，又看向碗里...
“好啦...不用看着。万事万物皆有造化机缘！有定数的！！你们退后，莫要挡着小罗刹与我传信！”老花子又盘膝打坐起来。
二人慌忙退后，诚惶诚恐的站立一旁。心中忐忑，却是无可奈何...
老花子又像入定一般跌坐在蒲团上。
突然，老花子低低的声音道：“他们怕是天明就要上路！...东西都收拾好了！”。
但是这一句小声的自言自语，却让师爷和老爷一个激灵。郁老爷禁不住双手合十默默的念起佛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猛的，老花子右手一指右侧，喝道：“来了！...”。
二人不自觉的扭身朝向右侧，只听得头顶之上“嗖”的一声，一个物件从后边飞来，啪嗒，落在几步开外。
二人正在愣神，不知所措。老花子的声音传来：“你们要的书册已取回，速速去看！”
二人回神过来，疾步上前捡起，又凑到香案烛下，迫不及待观看起来。
师爷翻看着，只见开篇同原来看见的一样。只是在最后，多了几页，记述的均是城西河水漂尸的情形。在最后写到：
城西河内漂浮死尸 城内人心惶惶 流言四起 县令尚能妥为处置 安抚民众 购粮赈济 如此爱民 亦属难得
写到此处，一张纸正好至末尾，翻过页来，只有一句话：爱民抑或敬畏上苍 亦未可知
行文至此便结束了。下边是大段的空白。
师爷将册子递给了郁老爷。老爷看毕，一脸茫然,道：“这...这最后，还是没说在下的好话呀！...”
“老爷，这最后翻篇过来，最后的那句话，若是没有...就好了！那结语就是褒奖的结论啊！”师爷也是一脸惋惜。
“谁说不是呢！哎...”.郁老爷一愁莫展连连叹气。
“可曾阅完？速速还来。小罗刹还要还回去呢！”老花子催促道。
“看是看完了，活神仙，这上边也没写我的好话呀！”老爷苦着脸说，“真是的!不看想看,看了又添堵...”
“你们官场行文，老朽不懂！只是要作删减还不是轻而易举吗？！”老花子道。
“对呀！”老爷一拍自己脑门，急忙又跪下了，“活神仙，您看这最后一页的话语能删减掉吗？”
“拿来我看！”
师爷慌忙呈递过去。老花子只瞟了一眼，道：“这有何难？只是你等要斟酌好喽。我略施小计就可消除，但是，却不能再复原！”
老爷跪着只顾磕头，“不用复原！不用复原！”。他心里美得直冒泡了。
“好！...你把烛台拿来，老朽看真切些...”。老花子吩咐师爷。
师爷忙取来了一只烛台。老花子左手拿这书册，右手拿着烛台，再次问道：“可是这一句？”
“是是是！”两人异口同声。
只见老花子眯起眼睛，凑近书册，右手的蜡烛也靠近了些。往那行字上连连吹气，蜡烛上下移动，端详着。
片刻，将书册扔给了师爷，“好了！老朽已经将那行字消除了！”
“啊！...”师爷接过来一看，扑通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嘴里连呼：“真乃神人呀！”。
老爷跪行几步，拿过来一看，喊道：“啊呀！...老神仙恩同再造啊！...”又是一阵磕头。
“拿来，趁着小罗刹的精血尚存速速送还！”说着把册子拿过。两个人差点乐疯了，只顾磕头，也不知老花子怎么的，手一扬，那书册就不见了...
只顾着高兴了，却是没在意小花子，就在老花子面前、在香案边忙活着续香，续蜡烛。
“你们想想吧，那二人自己手写的文书，少了一些，会不知道？”老花子一边把小草人揣回怀里，一边说道。
这一句如同兜头一瓢冷水，两个人愣住了。旋即，两人爬了起来，愣愣的对视着...
师爷开口道：“老爷，活神仙说，明日，他们将要离开，我们在半道上候着，说些客气话，再...孝敬孝敬...只要他收了，即便发现了，
他们也不会再更改吧！...”
“这...”老爷犹疑着。
“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谁能逃过贪财的嗔念呐！...”老花子摇着头说道，“好啦，耽误了一夜，老朽要告辞啦...”
老花子带着小花子，径直往外走去。
师爷，老爷紧紧相随，一直到大门口，还是不知说什么好。扑通扑通双双跪下了。
一老一少两个叫花子，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只剩下二人跪着，直到看不见背影了...
回到书房，两人继续商议着。
郁老爷无计可施，只得听从师爷的，准备用银票买通吏部的那两个人。连活神仙都说了，世间之人谁不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