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门谢恩
当天晚上,许知念家破败的小屋像过年一样热闹。
全家人围在炕桌周围,把许知念办那张存折以及给他们买的礼物传来传去。
“谁说我家宝丫傻了,人家知道到卫生院门口卖鸡蛋,还知道储蓄嘞!”
许景东都好久没尝过酒的滋味儿了,突然喝上几口酒,让他有些飘飘然。
因为整日干重体力活加上吃糠咽菜,四十五岁的他看起来像六十岁似的,母亲宋淑芝也没好到哪里去,四十四岁就患上了腰间盘突出、老寒腿等毛病。
“娘,你煮的五香蛋好吃,可受欢迎了,明天你就学我的样,再弄上一大盆,上卫生院门口叫卖去,我算了一下,除去成本,一天的毛利能有三四块,一个月下来就是……”
“一百来块!”全家人异口同声,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年代城里的正式工人月工资也就四十几块,宋淑芝要是一个月能赚一百多块,这不就顶上了三个城里的劳力?
之前他们怎么从来没想这个赚钱道。
“宝丫,这活我干,起早贪黑我也干!”宋淑芝没做过生意,本来有点难为情,可看自己十六岁的闺女都能豁出去,她一个半老的婆子还有啥豁不出去的?
再说,她活了半辈子,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闺女夸她五香蛋做得好,她忽然就有了成就高——她有用,能赚钱。
“这主意好,宝丫娘,拿着,这是本钱。”许景东小心翼翼地将贴身放着的几张人民币拿了出来——这是他今天刚发的工钱,本来是要全家人活上半个月的,而许知念改变了他这个念头,他决定投资一把,说不定就能咸鱼翻身。
许知念看着家人们脸上的笑容,心头暖暖的。
前世的她机关算尽,冷血无情地活完了一辈子,最后却被贪图她股份的男友算计,酒精中毒而死,这一世,别的不说,她起码要活出点人情味儿来。
……
宋淑芝很勤快,当晚就去批发了一筐鸡蛋,马不停蹄地煮好了鸡蛋,泡一夜的五香蛋肯定更入味更好吃,大家闻着厨房里的香气入睡,都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第二天早上,许知念起床的时候,宋淑芝已经走了,锅里用热水温着四个五香蛋,是给她和二哥留的。
二哥今天特意没去镇上补习,许知念和他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救她的老宋家找宋楚行道谢。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老爹许景东出面的,可许景东说啥也不去,只说自己一早上就有卸车的活,不能晚。
后来二哥告诉她,爹其实是不敢去——宋屠户家对村民们来说就是阎王殿,里面住着大阎王和小阎王。
除了杀牛宰猪必须要请他出马外,其余时间,根本没人会去宋屠户家串门。
“宋屠户本名叫宋卫国,但是村里人都叫他宋一刀,说是他杀任何牲畜都是一刀,手起刀落,不带眨眼睛的。”
二哥一边介绍,一边换好了衣服,将父母准备好的两瓶酒和两盒点心拎在了手里。
“宝丫,去了之后别说话,咱们站站就走。”
“嗯。”
许知念答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好奇,同样是一个脑袋两耳朵的人,能把她老爹一个硬汉子吓成这样?
一路跟着二哥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她才终于到了传说中的“阎王殿”。
院里很热闹——一头看起来二三百斤的肥猪正在一张单薄的木桌上嘶鸣挣扎。
木桌吱嘎吱嘎地响动,仿佛分分钟都会被那头肥猪拱碎了。
几个村民躲得远远地看着,木桌后方站着一个身材细高的男人,戴着帽子,脸上缠着一条深棕色的手织围脖,捂了个严严实实,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然后拿出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在手中掂了掂。
感觉到死期来临的肥猪更加疯狂的扭动,被绳子绑住的嘴里发出阵阵嚎叫。
寒光一闪,杀猪刀刺入肥猪的脖颈,肥猪剧烈扭动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断气。
就在众人都以为任务完成的时候,肥猪却忽然回光返照,奋力踢腾起来,从桌子上滚落,挣开了绳子就往外跑。
肥猪疯了似的撞开院门,直接朝着许知念冲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许知齐的第一反应是将妹妹护在了身后,然后闭上了眼睛——这无疑是坐以待毙。
许知念反应极快,夺过哥哥手中的酒瓶,朝着猪头狠狠挥了过去。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肥猪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断了气。
许知齐听到声音才睁开了眼,血刺呼啦的场面让一向文质彬彬的他差点吐出来,可许知念的面色却很淡定。
细高的男人从院子里走出来,不疾不徐地蹲下,确定那猪断了气,拎起两条腿,将猪拖了回去,全程都没看许知念一眼。
堂堂宋一刀竟然一刀没捅死,当众掉了链子,这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可当着他的面,谁敢说出半个不敬的字儿?
“宋师傅,你别当回事,去年我大舅子杀猪,差点被猪给拱死了,你看,你一刀下去,猪就死得差不多了,这次失误,主要是怪猪!肯定是气管子长歪歪了!”
“可不是咋地,一般人没这技术,隔壁村张老拐你们知道吧?他杀了一辈子猪,上一回,捅三刀,猪还满院子跑呢。”
“要说宋师傅就是厉害!手工费贵点,那也是情理之中。”
第三个说话的显然是猪的主人,点头哈腰地过去奉上了几张人民币。
“卸开?”缠着围脖的屠夫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能卸开那最好了,劳烦宋师傅。”
“卸开的话,板油一半归我。”
屠夫的语气并非商量,他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便快速划开猪肚子,干脆利落地将猪肉和猪下水分了。
这个年代,农村人还没感觉到富裕的气息,板油可以制成荤油,是家家户户都稀罕的好东西。
眼看着一头肥猪一半的板油就这么到了屠夫手里,雇主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敢怒不敢言,不,连怒都不敢。
那可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宋一刀,谁敢挑事儿,不要命了?
肉分好了,几个人走出院子,看到许知念和许知齐站在门外,都吓了一跳。
因为角度问题,刚才许知念用酒瓶子打猪的事儿只有屠夫和许知齐能看见,院子里这帮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啥,还以为猪跑出去之后自己断了气。
“呦,这不老许家的宝丫么,脑子里的水排干净了吗?”
说话是猪主人,语气带着讽刺的意味——老许家穷,人又老实,在村里是人人都敢欺负的一家,被编排几句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