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愿意做孩子的妈妈
出租车风驰电掣，直奔博城儿童福利院。
陵城距离博城大约有八十多公里，挺远。
夜里九点左右，城际公路上的大货车很多，出租车左冲右突，速度很快。
跟小公经理说小苗苗是我领养的孩子，当然不对，我才二十八，还没结婚，也不符合领养的条件，但即便如此，实话实说，小苗苗是我小妹妹，甚至胜似亲兄妹，这一点也不为过。
当年，我跟俊霖热恋的时候，三年前，一个初秋的下午，我们一同去博城儿童福利院做义工。
在福利院的操场上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站在操场的一角，一手扒着围栏，一动不动的，仰头望着夕阳。
我端详了她很长时间，小女孩真的就一直都没有动，就跟定住了一般，就像一尊小小的雕像，一动不动，而其它的孩子，都正跟着老师，在操场上追着闹着，喊着笑着，一起做游戏。
我发现，有几次领队的老师，喊她过去，她就像没听见一般，丝毫不待搭理的。
我觉得挺奇怪的，在休息的空闲，我拉着俊霖悄悄地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
我们弓着腰，一左一右，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从侧面仰头看，小女孩在夕阳的映照下，很漂亮，短发刘海，整整齐齐，虽然头发有点泛黄，身体有点弱小，很瘦，很单薄，但不像是有什么缺陷。
“小妹妹，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游戏哦？”
俊霖在一边，小声地问她。
她还是像没听见一样，连头都没回，好像根本都没意识到我们两个的存在。
“小妹妹，我能跟你一起玩么？”
俊霖往前凑了一步，又问。
小女孩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也走近了一步，侧头看着她的脸。
白皙稚嫩的小脸，刘海下一双大眼睛，瞪得很大，对着阳光，一眨不眨。
往下看，小女孩一手扒着围栏，另一手里攥着一块石头，我认识，那是一块不大的雨花石，一头大一头小，形状有点像简单的人形，红白相间，晶莹剔透。
“小妹妹，你手里的石头真好看，能让我看看么？”
我刚说完，小女孩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点反应。
俊霖朝我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到了效果，她示意我继续说下去，可我刚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小女孩却突然说了句：
“妈妈——妈妈——！”
小女孩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动。
说话声音很小，就跟自言自语似的。
她的话有点绕口，有点结巴，不是很利索，也不是很清楚，还不带有任何的情感色彩，就像是小孩在学认字，学着说话一般，声音不大，但是听了，却让人觉得有点凄凉。
平白无故地叫妈妈，叫谁听了，都觉得挺难受。
我跟俊霖对视了一眼，我们想，这孩子肯定是想妈妈了。
孩子的妈妈要么是离世了，要么就是离弃了她，我们都明白。
在福利院的孩子，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有着不同的不幸，都很特殊。
来福利院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我们也知道一些这里边孩子的情况。
小女孩的话里虽然僵硬，但带出的那点委屈，还是让我心里一阵难过。
夕阳很美，撒照大地，远处游戏的孩子，正跟着老师嘻嘻呵呵，蹦蹦跳跳。
俊霖忍不住又打破了片刻的沉寂，她学着我的话，问：
“小妹妹，你手里的石头真好看，能让我看看么？”
可小女孩听了俊霖跟我相同的话，却没有一点反应。
俊霖有点尴尬，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冲俊霖笑了笑，刚要开口再问孩子，可小女孩突然开了口：
“妈妈——妈妈——妈妈在！”
小女孩说着，片刻的沉寂过后，突然转过头，很机械的，就像机器人，她不是冲着俊霖，而是冲着我转过头来，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雨花石，举在了我的眼前，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跟小女孩对视着，我能看到孩子瞳仁里清晰的我自己。
小女孩盯着我——
我看着她——
惊奇？怀疑？又似曾相识，但又如此的陌生。
我突然觉得眼里的小女孩，真像我的妹妹！
我的心动了。
她盯着我，好一会，才嗫喏地说：
“你是妈妈——妈妈！”
我当时立即就怔住了！
我一个标准的男人汉，又处处洋溢着浓浓的青春气息，此时此刻，竟然成了这孩子眼里的妈妈！
俊霖先是惊奇，接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妈——”
小女孩说着，朝我又伸出了手，举在我眼前的，她小手里的雨花石，被磨得晶莹透亮，在夕阳的光照下，越发的闪亮，就跟宝石一般。
我看到孩子的脸上依然还是那么僵持，那么刻板，丝毫没有一点生气。
俊霖悄声地转到我身边，在我耳边，小声说：
“这孩子是不是痴呆？”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小妹妹，我是你的大哥哥哦，不是你的妈妈。”
“妈妈——妈妈——！”
小女孩继续坚持着，答非所问，好像就是在说，我就是她的妈妈，还不容置疑。
不过，此时此刻，我在猜，她也有可能是说，她手里的石头，就是她的妈妈。
她举在我眼前的小手，稚嫩而又苍白。
她好像是想让我看看她手里的石头，或者，她是想把石头递给我，又或是让我摸摸她稚嫩的小手。
情不自禁，我伸出手来，我想去摸摸孩子的手，她却突然收了回去，速度很快，很机械，让人猝不及防。
她的手又放在了胸前，头也扭了回去，不再看我，依然盯着夕阳，依然还是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雨花石。
我们之间，又无话可说了。
“小妹妹，你几岁了？”
俊霖再次打破了沉默。
对俊霖的话，小女孩依然还是没听见一般，置若罔闻。
俊霖似乎有点丧气，扭头，朝我很无奈地笑了笑，摊了摊手。
我冲她一笑，但我立时有了主意。
“小妹妹，你想妈妈了，是吧？”
小女孩似乎是又听见了我的话，下意识地攥了攥手里的雨花石。
“你妈妈？你妈妈在——那我做你的妈妈，好不好哦？”
我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我本意是想问问她，你妈妈在哪呢，可我想说的过程里，突然意识到孩子当然是被遗弃的，她怎么能知道妈妈在哪呢，这么说只会让孩子更加难过，所以就不由自主说出了这么一句。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随口而出的这句话，竟然让孩子的反映如此得迅速。
话音刚落，小女孩突然又把头，转向我，虽然还是很机械。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刻板的脸上竟然飘过了一丝笑意，嘴角微微地动了动，我还看到了她的大眼睛里，仿佛是闪过一滴泪花。
小女孩盯着我，很亲！很渴望！很想！
这一切，无法用言语表达。
她盯着我，很渴望，很亲，很——
我看着看着，突然眼里有了泪。
无法描绘的感觉。
“妈妈——妈妈——”
小女孩小声地说着，竟然再次把手里的雨花石，又举到了我的面前，似乎对我有了一点信任。
这份信任，我觉得好重！
但又觉得无比的幸福！
我情不自禁，说出了一句：
“那我做你的妈妈？我做你的妈妈，好不好？”
我说着，又向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