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线索中断
两个人坐上了公交车，一路往回走。
后座上，柳悦然看着靠着车窗的刘不怀，心跳愈发躁动。
初晨的阳光很好，像是金黄色的轻纱，浩浩荡荡地穿行过漆黑的宇宙后，又轻轻地落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她现在才发现，刘不怀长得相当帅，还是一种痞帅，像是踩在海盗船甲板上的水手，任由狂风骤雨撞在胸膛上，也能淡然自若地解决一切……
不过……
“糟了。”
刘不怀的脸色忽然一边，有些自责地看向柳悦然受伤的胳膊。
柳悦然脸一红，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小伤……”
“糟了，摩托没带回来。”刘不怀话锋一转，重重地叹了口气。
柳悦然脸色一僵，干笑两声：“呵呵……没事，一会儿再找人拖回来吧，修修还能用。”
“怪麻烦的。”刘不怀又叹了口气，在车上坐了十五分钟，基本上每分钟他都会叹几口气。
柳悦然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有事儿想请你帮忙。”刘不怀轻声说道。
柳悦然忽然有些失落，原来他也是因为利益才帮自己的啊……也是，这样的怪胎，平白无故为什么会帮别人呢。
柳悦然之前并没有看到刘不怀是怎么逼挺轿车的，驾驶座挡住了她的视野，她也只能认为是摩托车撞在了车头上……毕竟一只手拎起一辆摩托车这种事，太过魔幻了。
柳悦然强打精神，微笑着问道：“什么事？”
“我想见见你爷爷。”刘不怀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稍微睁大了眼睛，别过头：“那我帮不到你……我爷爷在六年前就去世了。”
刘不怀沉默片刻，他并没有很意外——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很多次了，每当他快要握住线索的时候，线索就会突然消失，到头来，总是空忙活一场。
“不过，你可以说说你想找我爷爷做什么，也许我能帮助你。”柳悦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刘不怀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
“大姐，你会被那群人盯上就是因为帮了我，你不怕死吗？”刘不怀干巴巴地说道，他怕麻烦，也有人性，当然担心这样没脑子的姑娘被卷到那个黑暗的世界中。
离这儿远一点吧，越远越好。
开几家店，胖了的话打打工，瘦了的话收收钱，这种日子多快活，干嘛要自找麻烦呢？
柳悦然点点头，苦涩地笑了：“当然怕……但，大概是因为遗传吧。爸爸说，相比于自己受到威胁，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无为而受苦才更让人伤心。”
“荒谬至极……”刘不怀小声说着，没让柳悦然听到。
真是绝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纯真的人。
那就更不能让她被卷进来了。
半个小时后，公交靠站，柳悦然回到了店里，转过头，发觉刘不怀还跟在身后，下意识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离开。”
刘不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啊，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全家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单主没审批，我就会一直护着你。”
“我全家？”柳悦然愣了愣，挥手打发了围过来的店员，坐到刘不怀对面，“包括我爸爸吗？”
刘不怀右眼皮跳了跳，他在柳悦然的脸上看到了两个大大的字——麻烦。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吧？
柳悦然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太好了！那麻烦你帮帮我爸爸吧！他一直被奇怪的人追债，就算是报警也找不到那些人的下落……我爸爸为了还债，已经抛售了公司的股份，但那些人还是不知足！”
“你还真是不客气……”刘不怀扶额，虽然他很讨厌麻烦事，但工作还是要做的。
工作都不认真的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刘不怀叹了口气，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柳悦然低头看过去，发现刘不怀居然在点一份儿童套餐。
“两份，一份吃不饱。”刘不怀说着，避开柳悦然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什么看，没见过点儿童套餐的？我没吃早餐就来救你，很累的。”
“见过……但没见过这么大的人还点的……”柳悦然被逗乐了，挥挥手喊来服务员，点了两份套餐，转过头又问道，“你多大了了？”
“二十一，多年轻。”刘不怀嗫嚅道。
柳悦然有些惊讶地长大嘴巴：“我们一样大啊……你在哪儿上学？”
听到“上学”两个字，刘不怀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像是被猜到了尾巴的毒蛇，肌肉猛然绷紧，连目光都变得阴鹜起来，让柳悦然心里直发毛。
旋即，刘不怀的表情就恢复正常了：“四年前就辍学了。”
“哦……哦。”柳悦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也就没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我跟你说说那些人的情况吧，我只见过一次。”
刘不怀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上学啊……
回想起来，四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自己也正在上高中呢。如果自己是普通人的话，现在大概已经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吧。
“上一次见他们，是……两个月前了吧，那天我正好在家，那些人就突然闯进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开的门。我和妈妈躲进卫生间里，我偷偷看了一眼。来了四个人，有两个是老外，说的不是英文也不是俄文，另外两个国人当翻译。他们好像在找什么财产，说是如果不交出来的话就要杀了我们。”
柳悦然说着，恐慌地握紧了杯子，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太害怕了，没怎么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在一个人的肩头上看到了一个标志，因为很奇怪，所以我就记住了。”
“标志？”
刘不怀忽然来了兴致，皱紧了眉头看向柳悦然。
柳悦然点点头：“轮廓是五边形的，里面是个黑色的小人头，不过没有眼睛……”
她正说着，忽然觉得桌子颤了一下，随即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连忙看过去，发现刘不怀居然生生扣穿了桌面。
刘不怀的表情骤然狰狞了起来，五官几乎拧在一起，像是一头暴怒的厉鬼。
“那个小人头周围，有三个三角形……”刘不怀的声音有些沙哑，眼中似乎涌出了一头猛兽，裹着藏在至暗角落的回忆，疯狂嘶吼着，“嘴里还含着一支花，对吗？”
一道裂纹几乎横贯整个桌面，面前的男人似乎突然化身为浴血的恶魔，从地狱之底，遥遥凝视着企图窃生的僭越者。
柳悦然几乎要窒息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刘不怀会突然这样，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难以呼吸。
她点点头，忍不住往后撤了撤。
刘不怀闭上了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可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源自骨髓的愤怒。
他当然愤怒。
十五年前，那群混账的肩上，也有着这样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