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震海……我该恨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恍惚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隆震海陪她去看了一场外国电影,电影的女主角是一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却爱上了一个落魄的画家,并怀了他的孩子,为此,公主被逐出皇室,一无所有。
没想到,这个男人却对失去身份后的公主渐渐厌弃,千方百计勾引了另一位贵妇人,带着她远走高飞。
公主怀着身孕,到处寻找男人的下落,历经坎坷,终于在一个奢华的舞会上找到了男人,可男人不但不认她,反而无情的下重手打伤了她。
公主的孩子因此保不住了,血流不止,还被弃置于阴暗的酒窖里等死。绝望的公主拼着最后一口气,推翻了酒窖里的酒桶,又流着泪推倒了烛台,把那场舞会化为一片火海,与她一生唯一最爱的男人同归于尽……
钟焕茹看的泪水涟涟,哭倒在隆震海怀里。
在回去的车上还是不能释怀,红着眼睛,沉默不语。隆震海百般哄劝都不见效,实在不放心她这样回去,便停了车,陪她走路散心。
她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幽幽说道:“世上真有这样薄情的男人吗?”
隆震海笑道:“有没有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遇不到,你未来的丈夫是我,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可钟焕茹却高兴不起来:“真的吗?你不会那么薄情吗?”
隆震海拉着她的手,朗声说道:“当然!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对你薄情?”
“那你的天下呢?是天下重要?还是我重要?如果为了你的天下,你会不会对我薄情?”
隆震海看着她,神情严肃了起来,扶着她的肩膀,正色道:“焕茹,你听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有你,我的天下才有意义,否则,即便是秦皇汉武,也不过是百年孤独,我还要这天下做什么?所以,你一定要记清楚,我也许会伤害这世上的任何人,却唯独不会伤害你,你才是我不能失去的天下!”
他那么真诚的看着她,那么认真的说着深情的话,让钟焕茹一时有些恍惚,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他融化了。
她想起那漫天烟花,烟花之下,父亲浴火的身影,母亲绝望的眼泪,大嫂冰冷的尸身,大哥泣血的呼唤……
泪缓缓流淌,无声滑落。
她常常在想,如果当日,她没有不要命的去救残心,父亲也不会不要命的冲进火海,母亲也就不会随父亲而去,那父母现在都会平安。
她为了残心,害死了父母,残心却并不在房里。她为了残心害死了父母,残心却原来只是诱饵。
她抱紧了自己,泪流满面。这一辈子她也无法原谅自己,都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可事到如今,却只有她独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又想到当日断天崖上,隆震海对她说:焕茹,我可以伤害全世界,唯独永远不会伤害你!爱屋及乌,将心比心,这是你教我的。伤害你就意味着失去你,我怎么会不懂?我那天夜里喝的大醉,醒来时天都快亮了,看到钟府的火光就立刻带人赶去救火,可还是晚了一步,我没有要弃你于不顾,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她又想起隆震宇,想起他的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想起二哥临终之时,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离开他!”
她想起霍卓远的隐瞒栽赃,当日颐园饭店,袁佩珊伏兵行刺,从头到尾,她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可还是被轻易误导,让霍卓远顺水推舟将罪名嫁祸给隆震海。
前尘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隐藏情绪,隐藏心思,学会了不动声色。所以在帅府的日子,她虽然终日不言不语,却已经暗中将帅府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了然于胸,甚至对帅府的卫兵岗哨,部署排班都铭记于心。只为了日后必要的时候,可以为她所用。
闲暇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默默出神,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什么。她却在心里,将前尘往事,血海深仇一点一滴反复思量,谋划的复仇之计也在心里,在棋盘上反复推演,一遍遍谋划,又一遍遍推翻重来。
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奇怪的想法在她心里日渐清晰,她隐隐觉得,隆震海从头到尾没有承认过他的罪行,或许他真的不是自己的灭门仇人。既然霍卓远可以在自己眼前嫁祸他,那别人自然也可以。而且二哥临终前,让他离开的应该是隆震宇,而隆震宇很可能是跟隆震海兄弟合谋。而她在霍家待久了,见惯了霍家的兄弟阋墙,便也想到,隆震宇也可能是与隆震海兄弟离心。那么隆震海在明,他在暗,若是他处处算计栽赃,而隆震海苦苦追查无果,也就说得通了。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虽然没有丝毫证据,可一想到,她可能从头到尾都恨错了人,错怪了一个她深爱多年,最不该怀疑的人,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震海……到底是不是你,我该恨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眼中的泪水滑落,即使她抱紧了自己,仍然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前尘往事,血海深仇像两把利刃,将她一刀一刀凌迟,早已支离破碎。
她又习惯性的提起毛笔,饱蘸浓墨,将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流诸笔端,化作飘逸秀美的行书落在洁白的宣纸上。
她写的专注,一气呵成,望着自己笔下的字,不知道为什么,静默默站在那里,看的出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温暖的怀抱缓缓将她环绕,她终于回过神来。轻轻放下毛笔,没有回头,也知道是霍卓远。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只是低下头,两行泪珠滑落。
霍卓远抱着她,将脸贴在她发鬓间,借着桌上那盏琉璃台灯柔和的光芒,看到了她写下的是一首《钗头凤》
钗头凤•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寥寥数语,仿佛写尽了她的难,她的瞒,她的千般愁恨,万般凄凉。
他心下一痛,抱着她的怀抱紧了紧,轻声说道:“焕茹,无论发生什么,你还有我。”
她哭的软弱无力:“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