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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尾声

书名:放了我 忘了我本章字数:2926

钟焕茹无力的笑了笑:“你不知道,震海哥哥,从始至终,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过我,我的心意如何,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的心意不重要,我想要的生活也不重要。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不要离开我,不许你离开我,你是我的,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她忽然轻笑出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声音里透出无尽的苦涩与疲惫:“震海哥哥,如果有人问问我的心意,我会告诉他,我不要别人密不透风的感情,我要的是去留随意,爱恨随心的自由。如果有人问问我,想要怎样的人生?我会告诉他,一杯清茶,一盏淡酒。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倒塌,隆震海只觉得心里一阵剧痛。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们的两小无猜,年少情深,后来的误会,阴谋……往事历历在目。他忽然发现,这一切从他带兵在火车站将她们一家拦下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如果当日,他放她们一家离开宁都去法国,那么后来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他的确从头至尾没有问过一句,焕茹的心意是什么。他也从来不知道,焕茹想要的生活原来只是简单,平淡的细水长流。

“焕茹,震海哥哥对不起你。”

良久,钟焕茹都没有说话,只是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望着远处的天空,目光缥缈悠远。

天色渐渐暗了,有归巢的倦鸟在空中划过,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静静坐在八角凉亭里,映着天边火红的晚霞,远远望去,好像一幅静谧的山水画。

钟焕茹终于低声说道:“我不怪你,震海哥哥,只是这一次,你再也留不住我了,如果有来生,欠你的,我都还你。这一世,忘了我吧!”

他忽然眼眶一热,柔声说道:“如果有来生,我做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博学儒雅,温润如玉。你做一个泼辣任性的乡间女娃娃。我们都没有家世,没有负累。我一定去找你,这辈子欠你的,我慢慢还。一生还不完,还有来生,一世还不完,还有来世,生生世世,我陪你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焕茹,这样合不合你的心意?”

钟焕茹没有回答,他低头去看,见她仿佛睡着了,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阖着,眼角还有刚刚滑落的泪痕。他轻轻替她拭去泪水,触手一片冰冷。

他终于学会征求她的心意了,可是再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这一次,她是真的自由了。

一年后,宁都的钟氏陵园内,在一座莹白如雪的白玉石碑前,一身戎装的隆震海举起了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在他对面,与他举枪相向的,是面目冷峻的霍卓远。一年时间,这两个昔日的少年将军,谦谦君子,如今仿佛都已经长大了,眉宇间隐隐有了刚毅沧桑之感。

隆震海看着霍卓远那如同冰封一般冷冽的眼睛说道:“霍督军,我无心为难你,无论你今日来此是什么目的,我给你机会,你走吧!我保你平安离开崖北。”

霍卓远却不为所动,伸手用力打开手枪的保险,重新瞄准了隆震海的胸膛,冷冷说道:“多谢隆少帅好意,可是我今日来此,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别废话,是你死还是我活,动手吧!”

他一扬手,似要开枪。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两个人却都没有动。隆震海惊愕的收回手,看看自己枪口还没散尽的硝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霍卓远。

霍卓远胸口中弹,伤口流出的血迅速染红了他胸前雪白的衬衫。他仍然保持着中弹的姿势,站的笔直,可脸上竟然缓缓绽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放开,一颗子弹闪着冰冷的光芒从他手中落下,弹跳着落在了他脚边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串触目惊心的脆响。

“多谢隆少帅成全!”

隆震海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大步跑过去,扶住他,大声吼道:“来人!来人啊!送他去医院!”

听到枪声的护卫此刻也都呼啦啦从不远处冲了过来,迅速将隆震海团团保护起来,举枪戒备。

霍卓远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隆震海依旧没有放开手,就由着他顺势倒在了自己怀里。他拉住隆震海的衣袖,轻轻摇摇头:“不用了!这是我欠焕茹的,是我该受的。”

他流出的鲜血浸透了隆震海的衣袖,他用力扶他起来:“别说这些了,我送你去医院!”

霍卓远用力按住他的手臂,咬牙艰难说道:“焕茹不忍你我两军交战,玉石俱焚。不忍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焕茹说,我们之间隔着杀父灭门之仇,无路可走,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她跟你回到这里。可是她给我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里她亲口告诉我,从我替她挡下那两枪开始,她就对我动了心,时至今日,几番同生共死,早已对我情根深种。所以她用这天下苍生,用永军十万将士的性命与我交换,交换我们的来生之约。雪海为礼,枫红为聘,夫妻情深,约定来生。所以,隆震海,我已经把永军全权托付给了袁司令。从此以后,永军就姓袁了。有生之年,只要你不出兵,永军可保秋毫无犯。”

隆震海听他说完,缓缓露出一丝苦笑,淡淡道:“原来如此!原来,她连来生都许了你!”

血染红了他身下冰冷的大理石,他也仿佛终于耗尽了力气,望着近在咫尺的汉白玉石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焕茹,我来了,这一次,你再也跑不掉了,天上地下,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如同油尽灯枯前那一刹那的火光,异常炙热也分外凄凉。纵使他此刻一句话也不说,这双眼睛便说尽了飞蛾扑火,百死不悔的决绝。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俊朗的眉眼间,写满了心满意足,无牵无挂。

天既丧我妻,又复丧我子。

两眼虽未枯,片心将欲死。

雨落入地中,珠沉入海底。

赴海可见珠,掘地可见水。

唯人归泉下,万古知已矣。

拊膺当问谁,憔悴鉴中鬼。

隆震海静静的看着他安详的躺在自己怀里,默默了良久。秋天的寒风席卷着片片枯叶袭来,吹的人心里都是冷的。一只大雁孤零零自天空划过,留下声声哀鸣,低回悠远,在空旷的陵园上空久久回荡。

“焕茹,如果这是你的心意,震海哥哥成全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钟府,钟焕茹房间

钟睿渊摸着掌心那一串莹润的白玉长命锁,那是钟焕茹从小戴到大,最贴身宝贵的东西。抬头最后看了看这间似乎还萦绕着钟焕茹气息的房间,他眼眶一红,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踏着脚下曾经浴火的土地,每一步,每一寸,都曾浸染了父母手足的血泪,每一个角落,都曾深深烙印着生命的圆满与伤痛。迎着深秋萧瑟彻骨的寒风,他径直走出了钟府,高大沉重的朱漆大门随着一声闷响缓缓关闭,将他身后那重重院落都关进了生命的过往。

任谁也想不到,钟焕茹从小到大片刻不曾离身的护身手串竟然是钟家在意大利银行的取款凭证。若不是当年,霍卓远将计就计,假意被霍致远陷害,出车祸受伤,鲜血淋漓的被抬回来。钟焕茹的手串被鲜血浸染,又不小心印在她的衣袖上,她也不会猛然发现,那串手串上的花纹,拓印下来竟然是篆书的“济世为怀,以此为凭”八个字,而最后一个长命锁上,刻着的是钟家族谱上的家徽。

她瞬间想起,父亲曾经说过,钟家的财富,钟家的贤孝子孙不求自来。而二哥曾经告诉她,只要有她在,钟家的希望就还在。而她身上从不离身的信物,只有这串长命锁,长命锁上刻的也根本不是母亲所说的佛家偈语,而应该是取款凭证。每个白玉锁里面嵌的,也根本不是护身符,而是王府宝藏的藏宝地图。

她将白玉长命锁留给了大哥,并写下了长命锁的秘密。也劝告大哥,逢此乱世,避居为上。为了淇奥的安全和将来,请大哥考虑远走法国。将钟家的产业在国外发扬光大,也希望将来可以为结束这乱世而尽一份华夏儿女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