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村里来了卖货郎
镇上也常常有货郎来，挑着担子，像个沙僧似的。
别看就两担子，在李泰眼里，那可是“百宝箱”。
李泰最喜欢的是个小个子货郎，个把月来一次，据说是从西北来的。
货郎手持一面拨浪鼓，边走边摇，西镇的人听见小鼓“咚哩咚咚”的声音，就从各家里出来，寻着声音找货郎。
尤其是小孩子大姑娘小媳妇的，最爱凑热闹。
每逢听见货郎来了，李泰跑得最麻利。他窜到货郎跟前，眼前盯着小玻璃盖看。
货郎的担子是两个方形的箱子，有两层。
第一层上面是玻璃盖，里面尽些鲜亮抢眼的东西。五颜六色的豆豆糖、银子耳环、仿金戒指、气球、玩具小手枪、绣花丝线，等等。
从上面一看，红的绿的，怪招人喜欢的。下面一层空间大，里面装些几件衬衫、线衣或毛线什么的。
“叔叔，那个玩具小手枪多少钱？”李泰一下子就瞅上它，脚下像被施了法定住了一般。
“五毛钱。也不贵。”小个子货郎一笑，动摇着李泰。
“还便宜不？”李泰实在太爱了，可他没钱。
“不便宜。这么远的路上挑来，容易么！”货郎一点也不退让，他早就看出来李泰的心思，当然不降价。
“这个丝线咋卖？”
“那个金色顶针呢？还有那个剪窗花的小剪刀呢？”
“豆豆糖一毛钱几个？”
大家把货郎围在里面，七嘴八舌地询问，讲价还价。货郎简直脚忙手乱，但眼睛盯着他的百宝箱不放松。
李泰兴奋地站在跟前，看这看那。
有时，也被大人挤到一边。
但他没走开。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钱买，也不敢跟爹娘要钱买个塑料玩具，简直异想天开。娘会狠狠地戳他一指头的。
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买他作甚？
李泰就是喜欢那些个小玩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家都买好了需要的东西，各自回家了。
货郎一边收整货品，一边哼着小曲，看来他卖掉了不少东西。货郎起身，摇起拨浪鼓，开始移动摊位。
李泰就不近不远地跟着，有人要买货了，他就借机再看看。
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李泰也口干舌燥起来，肚子咕咕叫。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奔回家。
一会儿工夫，又飞奔回来，怀里揣着什么。
他在货郎担子前刹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叔叔，您饿不？”
货郎说：“都这个点了，你说呢？”
“那我要是给您两个花卷，您能把那把小手枪换给我么？”李泰认真地说。
货郎走街串巷，尤其在农村，吃饭还真是个问题。货郎想了一下，说：“可以是可以，你还得再给我弄点开水去。”
“那没问题。”说完，李泰从怀里掏出用纸包着的花卷，递给货郎。
李泰娘茶饭好，在西镇是出了名的。
这花卷，也是白面姜黄加苦豆子，色泽鲜亮，面香味十足。
货郎接过花卷，闻了闻，“真香！”当即咬了一大口。
他用一只手打开货箱玻璃盖，取了一把黑色的塑料小手枪给李泰。
李泰高兴得蹦跶起来，一路兴奋着给货郎找水去了。
下午，他意犹未尽，跟着货郎又去了南镇。
转了一大圈子，过足了眼瘾，才磨叽着回家。
到了家门口，李泰藏好小手枪。
当然，回家后，少不了爹娘的一顿数落。
那又有什么呢，他的意外收获大于挨骂，骂就骂呗。他态度特好，讨好地给娘笑着。
晚上躺在炕上，他一闭上眼，前面全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玩艺儿，耳朵里全是拨浪鼓的声音。
李泰不爱念书，他最愁开学，怕写作业，怕老师上课叫起来回答问题。
他觉得当个货郎真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有钱花，还有那么多好东西。
李泰的心思早就不在课堂上了，他早上和马壮、李安一起出门，假装去上学，然后溜到出去玩耍。
直到有一天，黎老师来家访。
“李师傅，您家孩子老是不上学课，您知道么？”黎老师开门见山。
昌盛才送完东西回来，刚洗了把脸，他听见老师的话，吃了一惊。
“啊？没上学？黎老师，您把搞错了吧。我家仨娃每天都是一起出门，一起回来的呢。”
“不信，您可以问问马壮，他最清楚李泰一天在不在课堂。”
昌盛有点懵了，好端端地去念书，跑哪去了呢！
“马壮，出来！”昌盛喊了一声。
今晚老师来家访，马壮和李泰都特别规矩，早早地回家写起了作业。李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马壮慢吞吞地西厢房出来了。
跟老师问过好，低头站在那里。
“说，李泰一天上学着没？”昌盛感觉到有股气正往头上窜。
“这，这——”马壮看一眼爹爹，看一眼老师，知道蛮不过去了。“李泰他没上学去！”马壮只好如实相告。
昌盛气得快跳起来了，在老师面前，强压怒火。
并态度十分谦和的跟老师道了歉“黎老师，实在对不起，都怪我管教不严格，让老师费心了！”
黎老师走后，昌盛二话没说，先收拾了马壮，又进屋去找李泰。
李泰早就听见了爹爹和老师的谈话，知道这一次躲不过去了。他双手垂里，主动候在门内，等待爹爹惩罚。
“你这个小兔崽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不上学去！”
昌盛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伸手抓住李泰，巴掌直接落在了李泰的屁股上。
干过力气活的大手，有劲呢。
李泰“嗷嗷”地叫着，月兰听见了，冲进来。
看昌盛手里没家伙，知道只是也打不疼他。
不过，还是忍不住说：“泰儿，赶紧难爹爹认错，说你错了！”
李泰嘴巴子快，“爹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昌盛也是一时冲动，他早知道李泰不是念书的料。
接下来的几天，李泰坚持的还不错，可上课老师讲什么，他稀里糊涂，实在无趣得很。
有一天，他看娘心情好，就跟娘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娘，我不想念书了，也实在念不进去，每天干坐在教室里也是浪费时间。”
月兰正在揉面，停下来，转身看着李泰：
“你可要想好了，不念书，以后日子过苦了，可不能埋怨别人。路是你自己选择的。”
“娘，我不后悔。‘条条大道通罗马’，老师也这么说的！”
“你爹怕是不会同意的。”月兰幽幽地说道。
“您给爹爹也说说么，我就是不爱念书，与其花那么多的时间，还不如我早点去挣钱！”
“你以为钱就那么好挣！”娘说。
“娘，您就给爹爹做做工作么！”李泰恳求道，他知道娘心软。
月兰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大一点年纪，不念书，干啥去哩！”
“这个，娘，您就甭操心了，我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保证不走歪路。”李泰给娘保证着。
月兰跟昌盛认真地谈了李泰的事，昌盛虽不是太同意，也觉得再逼李泰回学校，也意义不大。
就默认了李泰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