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赊铁锅
叶良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老大媳妇儿虽然精明，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儿孙承·欢膝下。
老大家两孙子到了说亲的年纪，等过两年生一双曾孙，他们也算是四世同堂了，光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可这老太婆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得见眼前的蝇头小利！
他提起烟杆猛吸一口，眯着眼看向两个儿媳，“你妈已经表了态，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没意见。”陈芳毫不犹豫的说道，事实上她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那老太婆现在就滚出去。
毕竟没几个媳妇儿，愿意和强势的婆婆住一起，这些年她已经忍得够够的！
就因为没有生下儿子，给叶家传宗接代，邓青梅总觉得愧对他们。
这些年来她逆来顺受，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公婆，却没落得一个好字， 实际上她也不愿意和两老住一起。
可眼下这情况，由不得她说半个不字，只得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复，叶良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我和你妈住正屋习惯了，这次分家也没别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住的一间半屋不要分。要是跟了老幺，那一间半正屋，我们得带到老幺家里。”
这话他是专门说给陈芳听的。
果然，陈芳听到这话不淡定了，“不行，我家老大不出两年就要说亲，新媳妇儿进了门，总不能没地方住吧。云云也大了，也不能跟哥哥住一个屋，我们家里人多，这正屋不能分出去！”
柳萍恨恨的白了她一眼，她早就料到陈芳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意思是……让我和你爹，去挤老幺那间旧厦子？”
两个儿子将来娶了媳妇儿，只怕正屋还不够住，这屋绝对是不能分出去！
陈芳心想着，老不死的再有能耐，也折腾不到几年了。
强压下怒火，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你们想咋地就咋地吧？”
这话正合他意，叶良放下烟袋袋，眼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不甘情不愿，只怕以后生怨恨！”
老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陈芳顿了顿，只得说出心底的疑惑，“是不是跟了我们，以后的生老病……都是我们管到底？”柳萍的脸色不对，她慌忙隐去了那个“死”字。
“怎么可能，养儿防老，自然是两个儿子都得养。就算是跟了你们，老幺该养该供的一样不能少。”
叶良索性给他吃了个定心丸，“我和你娘还做得动，用不着你们吃一碗端一碗的。至于以后怎么养，还是等金宝和国庆回来再说。”
跟着老的能占便宜，傻子才不干！
邓青梅也看出了势头，爸妈怕是不想跟她们一起住，否则不会处处维护老大家。
纵使心里有万般委屈，她也不愿意开口，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她一个人的反对有什么用？
陈芳心情大好，“既然这样，我也没啥好顾虑的，只是你们的这份田地，怕是也得划到我们这边。”
“那是自然。”叶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还住旧厦子？
邓青梅的脸白一阵的红一阵，那这家分不分又有什么区别？
后来说的，无外乎是家具和农具的分配，陈芳仗着两个儿子以后要用，把好的都挑走了。那堆多年不用的破烂，自然就落到邓青梅头上了。
看到这些破铜烂铁，邓青梅悔不当初，但眼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姊妹二人赶紧迎了上来，“妈，他们怎么说的。”
要不是欢娣闹着要分家，事情能落到这个地步？
本想骂她几句，可看她一脸的担忧，邓青梅只好叹了口气，“叫的是分家，和把我们赶了出来没区别，只怕咱们今晚要饿肚子了。”
“太过分了，连粮食也没分一颗？”叶欢娣怒道：“不行，我得找他们算账！”
“倒不是没有粮食，主要是厨房的锅碗瓢盆一样也没有，你奶奶说只有一套，他们那边人多就不分了。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就要自己做自己吃了。没有锅，饭怎么做得熟？这总不能分了家，还要去借他们的锅做饭吧……”
“她们正等着看笑话呢，怎么可能把锅借给我们？”想起那个赊刀人的话，叶欢娣眼睛一亮，“妈，村里不是来了赊刀人？要不咱们去赊把刀？”
邓青梅不同意，赊刀人的事她早有耳闻，人家都说他们是骗子。
且不说他们是不是骗人的，就那高得吓人的价格，她也根本不可能去的。
叶欢娣忍不住想笑，这个价格现在看来确实吓人，可人家是十年后来收钱，十年后物价上涨，这个价格算是很合理了。
再说，据他所知，那些赊刀人并没有赴十年之约，东西算是白捡的。
“妈，你再相信我一次行不行？他们真不是骗人的！”叶欢娣晃着她的胳膊央求着。
刚才就是听信了她的话才吃亏，这次，邓青梅说什么也不同意。
叶欢娣只能软磨硬泡，“妈，大伯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把锅借给我们。自家人都借不到，别人家的更不好意思开口。我们正好需要，人家又愿意赊账，这是雪中送炭的好事，就算贵一点又何妨呢？”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赊刀人都在村里守了两天，至今也没一户敢赊，邓青梅不敢冒这个险啊。
叶盼儿下午剁猪草煮猪食，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面色苍白的她，看起来十分虚弱，“妈，我中午就没吃饱，你就听姐姐的去赊口锅吧。”
两个女儿一脸的期待，这些天又没吃过饱饭，邓青梅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在饥饿的驱使下，她的信念开始动摇，可看到外面的圆月，又迟疑了，“这么晚了，人家肯定走了。”
“没有，他们晚上住在明叔叔家，我们直接去明叔叔家赊吧。”叶欢娣前世曾听人提起过。
“明爱国？”邓青梅的眸光蓦然黯淡，“都这么晚了，咱们更不能去。”
“妈，你忘了今天是谁救的我？”叶欢娣有些好奇，妈妈向来礼数周全，平常人家给她们一个红薯都要亲自道谢。
可前世和今生，明爱国救了她两次，妈妈却连提都没提一句。
莫非她们之间有过节？
不能啊，前世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明爱国，在村里的口碑还不错。对她们姊妹也颇照顾，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啊？
邓青梅眸色幽深的看了她一眼，“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吧，你和妹妹好生呆在家，不要乱跑。”
两姊妹顿时高兴坏了，以后吃饭再也不用看人家脸色了！
尤其是叶盼儿，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跟奶奶一起吃饭，她简直乐开了花，浑身像是充满了力量。
家里没看见什么粮食，青菜倒还是有些，邓青梅一走，她们就开始忙活起来。
菜还没收拾好，邓青梅就提着个小铁锅，端着一碗米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妈，刀呢，我来切菜。”叶欢娣迎了过去，这个家总数有个家的样子了。
“没赊，太贵了！光这一铁锅，就要20块呢！”邓青梅小心翼翼的，把锅放到裂了一道口子的桌上，“供销社的刀才2块钱一把，他要10块我没敢赊。”
“那这米哪来的？”好久没吃过白米粥了，叶盼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明叔叔给……借的。”邓青梅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你们不是肚子饿了？妈这就去洗锅给你们熬米粥喝。”
没有刀怎么炒菜？还有锅铲，没有这些东西也不方便啊。
叶欢娣顿了顿，“妈，我出去一趟。”
“天都黑了，你还出去干嘛？”邓青梅正小心的刷着锅，根本无暇顾及她。
“你别管了，我马上就回来！”叶欢娣一溜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