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砸门
她想摸摸他的脸。
少年显然被她这个厚颜无耻的要求给惊住了，睁了睁眼，捂着唇剧烈咳嗽起来。
一双眼沾了泪，眼角晕红，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江子颜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苏湛反应这么大。
心疼坏了。
赶紧给他拍着后背顺气，好声好气地哄着，“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
这孩子羸弱的，像是风一吹就碎的玻璃，漂亮又娇贵。
衬得自己更像是个欺女霸男的女流氓。
江子颜心里有些愧疚了。
正好门外的大房媳妇李芳听见屋里的动静，急急忙推了门进来。
看见苏湛真的醒了，又惊又喜，又忍不住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你真的活过来了，可吓死为娘的了。
苏大强也红了眼，哽咽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二房媳妇张禾扭头跟苏老婆子对视一眼，惊奇得很，“这都已经断气儿的人，还真能活过来？”
几个小娃儿躲在门后面，探头探脑往里看。
“那个病秧子不是死了吗，咋又活过来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给他看病呢，还不如拿那些钱给我买糖吃。”七岁的苏安恶狠狠的嘟囔。
他是苏家最小的孩子，跟十五岁的苏平一样，都是二房所出。
正是因为生下了两个儿子，二房媳妇张禾在苏家的地位很不一样。
尤其大房媳妇李芳嫁到苏家多年，就生下了一个不受宠的闺女苏草儿，生不出儿子，她自己也觉得低人一等，任劳任怨。
二房媳妇张禾便更加嚣张地压大房一头了。
躲在苏安苏平后面的，是面黄肌瘦，头发毛糙枯败的苏草儿，怯生生地看着屋里，想进去又不敢。
除了大房一家子，苏家其他人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苏老婆子，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又没法帮家里做多少活，还得花钱拿药吊着他，不如死了干净呢！”
苏二强也觉得不满，“养着这么个药罐子，连累的我们家苏平媳妇都不好娶。”
大房媳妇李芳心里苦闷，却不敢反驳婆婆，更不敢说请大夫看病的话，只能在屋里抹眼泪，拉着苏湛的手问，
“儿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想吃点啥，娘去给你做？”
从昨天开始苏湛就断断续续陷入了昏迷，两天没有进食了。
苏湛垂了眼，掩去眸中的凉淡，没了刚刚初醒来的锋利，整个人柔和了不少，病恹恹地回了句，“我不饿，娘不用管我。”
李芳更难过了，哽咽着，“你咋可能不饿呢，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那边苏老婆子恶狠狠剜了她一眼，“你个败家娘们，他都说了他不饿，你还非要给他找吃的，嫌家里钱多不够他祸败的是吧！”
江子颜听不下去了，皱着眉，眼中敛着几分乖戾和冷意。
不耐烦地喝了一句，“闭嘴！”
又冷又燥。
她看见苏湛那病恹恹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更是烦透了苏家人的冷血刻薄。
苏老婆子被她身上的气势唬住，悻悻闭上嘴，扭着腰，嘀嘀咕咕回屋里睡觉了。
丝毫不关心大病初醒的苏湛。
苏二强夫妻两也没了兴致，招呼着儿子回屋歇息。
破败的屋里就剩下大房一家子。
二房媳妇张禾抹着眼泪，哭红了眼睛。
苏大强在旁边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苏草儿还怯生生在门口站着。
苏湛病恹恹窝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显然已经习惯。
江子颜皱了皱眉，将兜里揣着的十两银子拿出来，递给苏大强。
“爹，你拿着银子去村里请郎中来一趟。”
虽然苏湛醒过来了，但身子骨太差，还是得用中药温养着。
而且原主之前摔那一跤，磕到了头，她后脑勺现在还嗡嗡疼着，也得上点药才行。
苏大强愣了愣，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看银子，又看看江子颜。
最后红着眼，接了银子，赶紧跑去找郎中了。
江子颜记得她嫁过来的时候，除了给苏湛看病的十两银子，她娘还给她准备了两斤白面和一箩筐杂粮，另外一匹粗麻布做添箱礼的。
目光一扫，在屋里没看见这些东西，便扭头问大房媳妇李芳，
“娘，我嫁过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不少东西的，都放哪去了？”
李芳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愣愣的。
这会儿听见江子颜问她，下意识回了句，“啊？东西都搁你奶奶那屋里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江子颜的眼睛。
之前苏家人商量着瓜分江子颜的嫁妆，她虽然觉得不对，却也没有阻止过。
甚至还觉得这个儿媳妇又胖又凶横，配不上阿湛。
却没想到江子颜竟然不计前嫌，还主动掏出嫁妆银子给苏湛看病。
她臊红了一张脸，羞愧难当。
江子颜不知道李芳的这些想法，直接去了苏老婆子的屋门前。
“咚咚咚——”
苏老婆子根本就没睡，躺在炕上，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突然听见门响，吓了一跳，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骂:
“干什么呢，大晚上的把门敲这么响，这是要作死赶着去投胎呢！”
江子颜懒得跟她废话，脚尖踢了踢门，言简意赅道:“开门，我要拿我的东西。”
苏老婆子气闷，眼珠子一转。
想着隔着门，江子颜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便壮着胆子，不耐烦地骂道:
“不要脸的贱蹄子，老娘这屋哪有你的东西，快滚快滚，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是要作死呢！”
江子颜沉默了一瞬，眸中戾气闪过。
苏老婆子听着外面没动静了，心里正得意呢，正准备躺下。
“哐当——”
门直接被踹开了，门栓裂成两半，晃晃悠悠摔在地上。
苏老婆子傻了眼，张着嘴，想骂不敢骂，惊骇地盯着江子颜。
又恨又怒，一张老脸都扭曲了。
“既然你不肯开门，我只有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江子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语气又冷又傲。
一身大佬的气势。
大摇大摆走进去，挑挑捡捡。
找到自己带过来的那匹麻布夹在胳肘窝，又轻轻松松拎着一筐杂粮和两斤白面。
回了苏湛的屋。
好一会儿，苏老婆子才反应过来，大口喘着气，心里恨怒难平。
匆忙穿了鞋子，站在门口叫骂。
却只敢指桑骂槐，捡最好拿捏的大房媳妇李芳欺负。
“李芳，好你个黑心烂肺的贱东西，嫁进苏家这么多年生不下一个蛋，还捡个丧门星回来养，招惹这么一个虎逼娘们，合伙欺负我这么个老婆子。”
“你们也不怕遭报应，也不知道给那个野种积点德，这么欺负我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哪天老天爷看不过去，他两腿一蹬闭了眼，你就等着守寡去吧！”
苏老婆子是个嘴厉害的，能轮番骂一个时辰不带重样。
大房媳妇李芳吓得脸色煞白，抖着腿劝江子颜。
“好孩子，你赶紧把东西给放回去吧，这大半夜的叫人听见你欺负奶奶，肯定要被戳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