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金华夫人归来
聂承恪平生最恨女人干政，若不是女人有了野心，他和他的母亲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顾妩自然是知晓他的心思。
她用力挣扎着，遮掩着的面目看不太清楚，只有一双大眼透出几分懵懂和委屈：“难道妾身为王爷奉上皇后的大礼，也算是不齿的勾当？”
聂承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眸，想要从中看出端倪。
顾妩一双眼澄澈如镜，只是不似平常少女那般生动，反而是浅藏着一股悲凉。
聂承恪微怔，不知顾妩当真如表面这般纯良，还是城府深藏。
聂承恪逐渐松手，手指抚上顾妩的小脸，嗓音喑哑：“王妃以后还是不要做蠢事的好，不然，我不介意让王妃以后没有再开口谋划这些事的本领。”
脖颈微凉的触感伴着初春的寒风让顾妩后背沁起一阵冷汗，她与聂承恪凑得极近，他温热的气息洒在身上更是让她浑身轻颤。
顾妩挥开聂承恪的桎梏，笑道：“王爷真是高估妾身了。妾身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只求安稳度过这一生，从不奢望其他。”
“你说谁是鸡，谁是狗？”
聂承恪攥紧拳头，眸中酝酿起一场愤怒的风暴。
“自然不是王爷，为何这么生气？”顾妩甚是不解，有些惊讶，“难不成王爷认为自己鸡狗不如？”
聂承恪扬起手，顾妩毫不畏惧，闭上眼仰起小脸静待巴掌的落下。聂承恪静静看着这张脸，慢慢收紧拳头，放下了手。
若不是顾及到她是麟王妃的身份，这巴掌早落下去了。
良久，脸颊的疼痛感都没袭来，顾妩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面前早已没了聂承恪的身影。
……
聂承恪还是如从前一样，来去无声，顾妩有些怅然。
遥想上一世她也是这般年华入了麟王府，她战战兢兢地做好麟王妃，不争不抢，却还是有人把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重来一世，她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纤手慢慢抚摸上自己娇嫩的脸颊，她笑靥如花，“这一世，你就像从前的顾妩那样活着。”
晴岚进了里屋时，看到顾妩如鬼魅般的笑意，她心生惧意，低低唤了声：“王妃。”
顾妩如梦初醒，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的神色，她理理袖口，问：“何事？”
“已经过了好些时候了，奴婢迎您回去。”晴岚走过去搀扶起顾妩，与她往外走。
顾妩的右脚刚迈出门槛，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王妃—”
“嘘！”
顾妩示意晴岚安静，凝神看着刚刚消失在窗户上的人影，看身形像是个小厮，只是就不知道是谁派来偷听孙女史和王爷的对话。
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顾妩有些怪自己考虑不周。
看来王府中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廊间，晴岚这才道：“金华夫人明日便到府中了。”
“金华夫人？”顾妩出声。
顾妩顿住脚，望着长廊外的春景，冷笑，金华夫人这就回来了吗？
晴岚以为顾妩不知道金华夫人是谁，便开口解释。
顾妩半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怎会不知金华夫人是何人。
金华夫人是贤妃的陪嫁，当年废了一条腿也没能救回贤妃，聂承恪甚是感激她，分封后带她一起来到河西，并封她为“金华夫人”。
金华夫人常年在青山寺中，难得回来一次，但只要一回府，上辈子的顾妩都尽心尽力照顾她，该尽的不该尽的义务，她全都做到了。
她是真正的把金华夫人当做自己的婆婆一般，尽心照料。
无奈小人从中作梗，金华夫人又被权欲熏心，听信谗言，认为顾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夺取利益，把她视为眼中钉，时不时地就去找聂承恪告状。
至此与顾妩生了嫌隙，两看相厌。
如今金华夫人火急火燎回来，不仅是为了要给顾妩这个新媳一个下马威，还要正一正自己在府里的地位。
既然来者不善，她也没必要好眼相待。
顾妩没了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就让人收拾了。
一个眼生的丫鬟进屋体贴地给她倒茶，殷勤道：“王妃，前些日子备下的佛珠已经到了，想必金华夫人看了定会欢喜。”
“佛珠？”听这丫鬟一提，顾妩顿时有了记忆。
佛珠之事，便是她和金华夫人结下梁子的开端。
前一世，佛珠被徐美人暗中派出的人截了胡，顾妩拿不出归礼，被府中人耻笑。
还让聂承恪加深了对自己的厌恶，认为自己不够尊敬金华夫人，现在看这丫头的提醒瞬间就回过了神。
徐美人早就设好了局，引着她往下跳。
可这一世，陷阱跳不跳，由谁跳，是她顾妩说了算！
她挑起丫鬟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会，看得眼前之人心里直发抖。
半晌，她轻笑：“还是你这丫头机灵，想得周到。”
丫鬟急忙跪下谢恩，顾妩看着她眼角的得意，也跟着轻笑起来。
顾妩唇角微勾，须臾，她困意满满地回到榻上，“我有些乏了，你们伺候完就退下吧，谁也不许来打扰本宫。”
“是。”丫鬟垂下头，眼中满是嘲弄，没想到顾妩如此好糊弄。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顾妩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了书桌旁。既然徐美人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自己当然要还回去才够了礼数。
翌日一早，顾妩刚躺进榻里半个时辰就被晴岚叫了起来，晴岚急匆匆道：“不好了王妃！”
顾妩揉着睡眼，柔声问：“怎么了？”
“金华夫人一早回了府，方才奴婢去检查给夫人的归礼，发现它不见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晴岚急得眼泪往外冒，她在顾妩身边也伺候了几日，深知她的脾气，就怕顾妩降罪于自己。
“慌什么？”顾妩轻斥，遇事万万不能自乱马脚，这是她上辈子深知的道理。
晴岚强忍心中的颤意，摸了眼泪，问：“王妃，您有所不知，金华夫人若是发现您没有为她准备归礼，定会怪罪的。”
“无碍，注定要消失的物件就不必再去管它了，不见就不见了吧。”顾妩指了指衣柜，“伺候本宫更衣。”
一番梳洗后，顾妩带着备下的东西前往落华堂。
刚走到落华堂门边，里面的欢笑声就钻进耳中，传来的妇人声音和蔼慈祥。
顾妩也依稀记得金华夫人长相温婉，声音悦耳，像是个明事理、好接近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也正是这么个温柔的女人会在日后不断挖苦折磨她。
顾妩轻轻攥了攥拳头，心里冷哼一声，才挪开莲步入了落华堂。
屋子里姬妾皆是谄媚地讨好着金华夫人，都想留给她一个好印象，日后接近麟王的机会也多。
听闻响动，纷纷看向门口，见是顾妩齐露出不屑的神色。
“给金华夫人请安。”顾妩不顾异样的目光，落落大方地行礼。
“这就是新过门的王妃？”金华夫人微微蹙眉，并未让顾妩起身，又问，“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兰姬掩唇轻笑：“夫人不知，妾听闻下人说王妃出身大户自恃清高，脾气大着呢，往日都是这个时辰才起。”
闻言，聂承恪也来了兴致，一边把玩着腰间崭新的玉佩，一边侧耳倾听女人们对顾妩的数落。
看来这女人也没有什么好人缘。
他时不时瞥一眼顾妩，只见她垂眸不知思索着什么，从未与他目光交汇，让他隐隐地心生烦闷。
还从未有这样一个身为他的女人却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好了别再说了，姐姐远嫁还不知麟王府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徐美人出声打断她们，此刻来充当好人，“姐姐还行着礼呢。”
“瞧我这老婆子老糊涂了，快快起来吧。”金华夫人作势，似乎这才想起屋子中央还有个行着礼的顾妩。
徐美人打量着顾妩空无一物的双手，有些惊讶道：“今日夫人回府，难道姐姐没有准备归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