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色狐狸
爷爷话音未落，就看见道路两旁嘘嘘索索跳出几条灰白色狐狸。高高跃起的姿态像是要飞扑进车厢里。爷爷面沉似水，不慌不忙地掏出打神鞭攥在手中高高扬起。
打神鞭上古时代法器。姜子牙点将封神后传承至今，专为修道之人铲除散仙精怪护佑道法庄严的。
见爷爷祭出法器，几只狐狸这才安静下来。围着拖拉机低声吠着。
“怎么，还要我用拘魔令才能把你请出来吗？”爷爷又问。
耳畔传来铜铃悦耳地叮当声，浓雾中走出一位身穿黑袍拄着拐杖的老者，拐杖的龙头口中衔着一枚硕大的铜铃。老者满脸沧桑，眉眼低垂，无悲无喜，明明乌云闭月，可他的脸却诡异地清晰可辨。
“多年未见，褚先生风采依旧啊!”老者声音嘶哑，语速不快，听起来有一种利器在砂纸打磨的沧桑感。
“六虚先生别来无恙。”
“呵呵，我一个死鬼，哪还能有样无恙。”老者站定，身侧被狐狸围绕，他一抬手用拐杖点指我：“倒是褚先生生了个好孙儿啊！”
“六虚先生，青娘的事我欠你一个解释。”
“解释？”六虚先生眯着眼，迎视爷爷的目光，微挑嘴角冷笑着：“我倒是要好好听听褚先生的解释，为什么青娘那么信任你，你却对她下死手。”说着六虚先生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戳，震荡不亚于小地动。
我在车厢里都能感到地面明显一晃，抬眼看向六虚先生的时候，视线路过张顺利，见他两眼翻白，已然昏死过去，肩头贴着一张爷爷的黑甜符。
想必爷爷是怕张顺利被阴气反噬大脑，及时让他进入梦乡吧，这样他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褚先生词穷了？”见爷爷没说话，六虚先生咄咄紧逼。
爷爷抬手附上我的发顶，满是怜爱地挼搓一下。然后看着车下缓缓说：“青娘对你一往情深，在你准备投胎前恳求我送她下去见你，可是我却骗了她。在她刚过城隍庙的时候，我便跟阴差联系，用翻天印困住她，然后让阴差锁了她魂。”
“好！很好！”六虚怒极反笑：“你既知道她的修为不能下地府，还骗她去找我。这么多年，青娘可有害人性命，她努力修炼不就是想免堕轮回之苦，为此她付出多少？我都准备投胎离去，以后生生世世不会在于她见面，为何你还要赶尽杀绝。”
看着六虚先生一脸悲痛，我心浪狂翻。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的多么离谱。
原来青娘虽为鬼物，却未曾害人。爷爷不送她下去是不忍她去送死。之所以让我送她是知道我在阴间如果不放开青娘，她没有任何危险，哪怕阴差也拿她无可奈何。原来阴差根本不是我召唤过来的，而是人家一直守着抓青娘，我被利用了还沾沾自喜。眼前这位六虚先生得知青娘遇难，放弃堕入轮回杀回阳间就是为了找爷爷报仇。一场械斗在所难免，而我难辞其咎。封了阴阳眼算什么，我就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而不是拖累爷爷！
想到这里，我胸脯一挺，就准备上前诉说原由，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让爷爷这么大年纪还要跟人动手。
可是爷爷却早一步拖住我的胳膊。
只听爷爷说：“我年纪大了，早走晚走，始终要走，还请看在我们多年相识的份上只跟我一人清算，不要伤害孩子，可以吗？六虚先生。”
“爷爷。”我惊恐大叫，不行，我绝对不允许爷爷这样做。
“好。”六虚先生将拐杖凌空抛出，拐杖在夜空飞快旋转，发出阵阵白光。几只狐狸也飞快按照体用八卦排序站定。
眼看对方的大阵就快布置完毕，我咬着牙急忙去掏家伙准备开战。怎么也不能让爷爷在为我涉险。
爷爷按住我的手对我摇头。
“一帆，你听着，不要参与进来，如果今天我遭遇不测那也是技不如人。皮灯笼的事，你就去总坛找你师叔祖来处理，你解决不了。听见没。”
我红着眼眶，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泪水不争气地流下。
现在的我后悔的要死，为什么要这么不懂事，为什么每次闯祸都要爷爷给我善后。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爷爷掏出他的拷鬼棒，一个跃起从车厢凌空飞过。随着咒语催动，拷鬼棒发出耀眼的金光，一白一金两道光束战在一处。
对方除了老者还有几只狐狸，我这边只有爷爷在苦苦支撑。我看了几分钟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抄起翻天印就准备下场战斗。
只听六虚先生气急败坏地对爷爷吼道：“他一个小娃娃，你为什么要把翻天印赐给他，无端召唤阴差，怎么？是打不过我准备搬救兵了吗？”
爷爷冲着我大吼：“把印章收回去，没有我的话，不许过来。”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我不明白，对付鬼物为什么要讲究规矩，抓住他们不为祸人间这不是阴阳师的职责所在吗？
“听话。”
我用袖口拭去眼泪，心里非常不服，但是这次我没有轻举妄动。一把将印章扔回袋子。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滴眼泪掉落在翻天印阴文的缝隙间。翻天印的印面还是在乾坤袋中隐隐泛红，接着一条两条，整个印面都开始有红光射出，直奔六虚先生而去。
远处六虚先生被红光照射后，发出闷哼。
突然几只狐狸毫无预警地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挣扎了几下，腿一蹬没了呼吸。
六虚先生急忙撤出圈外，拐杖戳地，对我爷爷开口；“没想到褚先生家的儿郎已经学有大成，小小年纪已然能够催动翻天印请神，看来我不能不回避一二了，不过褚先生莫要忘了你们祖孙对青娘的所作所为，我随时会回来找寻！”
说完身形一摇，消失在夜空中。
乌云渐渐退去，月色重新笼罩大地。
我急忙过去搀扶爷爷，却被爷爷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爷爷却朝着我身后的方向呵了一句：“还不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