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何清淼的忧惧之见父母不容易
这路程才走了一半，何清淼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去。“妈妈不会有事吧？”她一想到这些，眼里的泪水便收不住，夺眶而出，越来越多。
“肯定不会有事情的！”何杰平时并不这么说话，长期的理性思维模式思考，他只会说“大概、可能、也许”之类的模糊性词汇，毕竟科学没有绝对的真理，都是相对而言。
何清淼猛吸一口气，对老公说：“我们再快点走吧？”
何杰摇了摇头，面露苦涩：“腿疼，走不快。”他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腿脚。
老公还是基础体重太大了，脚踝和膝关节负担过重。何清淼想着，也就不好再为难自己的老公了。
“要不你自己一个人先走吧？”何杰想了想，虽然不舍得让老婆独自前行，但实在是自己体力没有年轻的老婆那么好。“反正我们也是要各回各家的，同路到前面而已。”
“算了，我也担心你一个人在路上的。”何清淼内心斗争了一会儿，这种时候，万一有报复社会的歹人出现，打110叫警察都来不及。老公好要有个好歹，她会后悔一辈子的。而妈妈那边，还有爸爸，还有其他亲戚在身边。可是老公只有她在身边……再坚持一下吧，妈妈，我马上就来了。她内心祈祷妈妈一定要平安无事。
回父母家的路，明明是越来越短了，然而在何氏夫妻眼里，还是有那么长，似乎有增无减。
何杰感觉非常累了，戴着一次性医用口罩，越来越觉得憋气了。他张望了下，见附近十几米内都确实没人，停下脚步，半拉下口罩，露出口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清新的口气瞬间涌入自己的肺部。
空气里飘荡着氯气特有的刺鼻味道，看来是有洒水车驶过，洒了84消毒液的。
“老婆，你离我远一点，也把口罩拉下来透口气。现在整个大马路上都没一个人，道上又刚刚喷过消毒液的，没有关系的。”何杰看了看老婆，她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料想她应该也是憋地慌。
何清淼听了，这才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呼吸的确是越来越困难，胸 部也越来越闷痛。她吓得赶紧拉下口罩，用鼻子深深呼气吐气。“不要用嘴巴吸气，鼻腔里有绒毛，可以吸附过滤一些空气里的脏东西。”她看到老公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提醒说。
休息了一阵子，但因为平时运动不足，这阵子可能就超过运动极限了，何氏夫妇的疲惫并没有缓解，反倒是越发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块一样，每迈出一步，全身都像是挂了千斤重担一样。
何清淼感觉累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身心状态了，她的嘴角泛出白沫，口罩里层已经润湿，散发出口水接触空气氧化后，特有的难闻气味。
她努力吞咽自己的口水，想要缓解喉咙的干痒。“唉，忘记去之前路过的便利店买瓶矿泉水了。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第二个便利店开门。”
“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吧。”何杰知道这话其实很没有说服力，现在才到众圆广场，至少还要再步行两个小时。
何清淼停下来，拿出最后一点的酒精喷雾，朝手心喷了喷，一屁股坐在广场上的躺椅上。她脱下半旧的旅游鞋，揉了揉已经打出水泡的脚后跟。
脱下袜子，一阵冷风袭来，她冻得发冷，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老话“寒从脚起”，果然不是骗人的。她沿着脚跟四周厚厚的硬硬的老茧查看，很快就找到了脚后跟外侧的老茧下，有一个大水泡，而且两只脚都有！
脚上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望着前面无限延伸的柏油路，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往前走了。
“嘟嘟嘟……”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抓起一看，是爸爸打来的。大概也是催他快点回去吧，正好她现在心情烦躁，于是很快接起来电话。
果然那边就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怎么还没到啊？等了半天了！”
“你以为我会飞吗？我们是走过来的，走过来的，走过来的！”何清淼噌的一下，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爆炸了，连珠炮似的快速反驳，重要的话要说上三遍。“我足底筋膜炎都要犯了，现在脚底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我脚跟的老茧下面还有水泡，你要我怎么快得起来？你不乱给我妈吃，会这样吗？你怎么不怪你自己？”
何杰休息了一段时间，缓过劲来了，一听老婆又炸了，赶紧抢过手机。“爸呀，我们在众圆广场了。她这就马上过来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吧。”
“那你们就沿着团园广场那边走吧，我骑个车来接你们好了。”说着，电话那端就被挂了。
何清淼气得胃痛，她冲着老公大喊大叫道：“他有自行车都不愿意踩来接我的，你还在这里好声好气地跟他讲话！”
何杰从背后抱着老婆，叹气道：“爸爸他年纪大了嘛，一时忘记了，或者一时没想起来。你不要生气了，他这不是马上就来接你了吗？”
看着老婆的怒火渐渐平复下来，他继续小声说：“你到了那边，不要动不动就跟爸爸怄气。你要多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的爸爸没有像是躲瘟疫一样丢下妈妈跑了，对不对？”
没错，自己的老爸再怎么差劲，共患难这么多年，他还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情来。何清淼有一些释然了，决定以后尝试和爸爸好好相处。
休息了半小时左右，何爸爸气喘吁吁地骑着破旧的永久自行车来了。那还是十多年前，何清淼上班第一个月，用全部工资买来送给爸爸的父亲节礼物。
“小杰啊，你用自行车把姑娘驮回去，我走回去。”何爸爸一边将自行车停稳，一边对他们吩咐道。
何爸爸是一名精瘦敏捷的小老头，巴掌大的瓜子脸，个头比自己女儿还矮一些，但精气神可比她强多了。他年轻的时候，正儿八经地拜师学过武术，虽然被妻女嘲讽过不务正业，可却是这辈子他为数不多值得骄傲的事情。
何清淼赶紧上前制住爸爸，皱眉凶道：“他回他父母家，只有我跟你回去。还不快点上来，我骑车带你回去！”
何爸爸明显脖子一缩，讷讷道：“还是我骑车带你吧……”
“少废话，快上来！”她骑上车，对身后的爸爸吼道。
何杰见状，赶紧对何爸爸解释说：“她看您大老远骑车来，很累了，所以想载着你回去。”
何爸爸也不敢反驳什么，他很怕闺女又生气了，跟女婿打了声招呼，一阵助跑，跳上了自行车后座。非常时期，也管不了自行车能不能带人的问题了。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何清淼骑自行车水平很不错，一路上又快又稳，不久就到了家门口。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虚弱干瘦的母亲，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脸色雪白。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地往下落，她泣不成声，很艰难地才说出一个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