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2章 生活在继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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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肖朵朵驱车驶向市区，兑现自己对女儿的承诺，去隔离点给她送车厘子。午后，她回到村子里，在村口遇到了冯嫣然，她正在村口给进出的村民分发口罩。因为赵月娥的那一通叫骂，肖朵朵再见冯嫣然不免有些尴尬。

相比之下，冯嫣然坦然地与她打招呼，详细地向她解释了农村五棚改造的具体工作以及指导思想，希望她能够劝一劝赵月娥，否则村里只能强制拆除她的鸭棚。

肖朵朵无心细听，又不好意思打断她，只能敷衍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尽量劝一劝赵月娥，但她不能保证，赵月娥一定会听她的。

经由冯嫣然的介绍，肖朵朵这才注意到，村子里不只有统一的生活废水处理系统，还有粪水处理系统。这就难怪赵月娥经常抱怨，种地的肥料不够用，冯嫣然一看就是大小姐，来了村子里就开始瞎折腾。

从那些敲了公章的文件来看，这是全市范围的农村五棚改造，旨在改善卫生环境，以及农民的生活水平。冯嫣然只是执行者。肖朵朵挺喜欢这个政策的。幸好村子里看不到粪坑、羊圈、鸡棚了，她住了这么多天都没闻到过奇怪的气味，否则她大概连夜逃回市区了。

肖朵朵和冯嫣然正在村口说着话，岳美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朝她们走来。肖朵朵以为岳美莉是来找冯嫣然的，与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她正要发动汽车，岳美莉却挡住了车子的去路。

肖朵朵讶然。岳美莉绕至驾驶座旁边，对着她说：“那天谢谢你。要不是你停下了车子，说不定我已经被他打死了。”

肖朵朵礼貌地微笑，摇摇头：“是你弄出了声响，我才会停车的。是你救了自己。”

岳美莉阴沉着脸注视肖朵朵。肖朵朵不解，心中有些不悦。从她第一次见到岳美莉，她就对她充满了敌意，简直有病。她示意岳美莉让开，她要回家了。

岳美莉不只没有退开，反而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质问肖朵朵：“是你救了我，但我还是讨厌你。王睿欠了几百万的债，你为什么不和她离婚。”

肖朵朵莫名其妙。她沉着脸说：“我离不离婚，不关你的事。”

冯嫣然赶忙打圆场：“美莉，月娥婶子是月娥婶子，肖朵朵是肖朵朵，你不要混为一谈。”她以为岳美莉的不满是针对赵月娥的，肖朵朵是无辜的池鱼。

岳美莉仿佛没有听到冯嫣然的话。她的眼睛盯着肖朵朵，一字一顿说：“我不讨厌赵月娥。村子里哪个人不喜欢说三道四，在背后说别人的是非，难道我要去讨厌每一个人吗？我讨厌的人是她，只有她。”

肖朵朵被她激怒了。她和岳美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她们八字不合，前天她也算帮了她，她不用恩将仇报吧。

她用力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逼得岳美莉踉跄后退三步。她走出驾驶座，居高临下俯视岳美莉。岳美莉的个头比她壮实，但肖朵朵比岳美莉高了不止五公分。如果她们两个打一架，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肖朵朵扬起下巴，质问岳美莉：“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当着冯支书的面说清楚，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你凭什么指名道姓讨厌我，凭什么处处针对我？”

岳美莉仰头瞪着肖朵朵。大概因为岳美莉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肖朵朵脱口而出：“我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报警，不愿意离婚。我和你一样，不离婚是因为我们是有感情的。那个男人有再多的缺点……”

“感情？”岳美莉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恶狠狠瞪着肖朵朵，“你知道他第一次打我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们女人就是不能没有男人。你是女明星，长得漂亮，你一样不敢离婚，心甘情愿帮自己的男人还债。”

她上前一步逼近肖朵朵，“你理解我为什么不离婚？”她冷笑，“我不能报警，我不能离婚，因为离婚了，我没地方去，没屋子住！你理解了吗？”

肖朵朵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她转头看向冯嫣然，只见冯嫣然震惊地看着岳美莉。

三人沉默半晌，岳美莉再次笑了起来。她转头对着冯嫣然说：“你告诉他，我是不可能和他离婚的。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如果我被他打死了，我的女儿可以继续在镇上的学校读书吗？”

岳美莉这句话给了肖朵朵极大的震撼。直到她回到自家小院，她依旧满脑子都是岳美莉脸上那种苍凉又绝望的笑容。

“干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赵月娥抱着王熠晖站在厨房门口。王熠晖挥舞着小手，想要肖朵朵抱他。赵月娥朝露天水槽努努嘴，指挥肖朵朵，“块去洗手消毒，再来抱我们小乖。”

肖朵朵按部就班地洗手、消毒，换下外套、裤子、鞋子，这才从赵月娥手中抱过王熠晖，对着他亲了又亲，惹得小婴儿咯咯咯直笑。肖朵朵心中的阴云因为这笑声消散了不少。

她缓了口气，问赵月娥：“妈，上次你好像说过，赵佳峻的前妻也是被他打跑的？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岳美莉怎么还愿意嫁给他？”

“怎么不愿意！”赵月娥理直气壮，“赵佳峻前面那个老婆是山海户口，家里条件挺好的，当然要和他离婚了。岳美莉一个外地女人，她有什么？说直白一点，她和赵佳峻结婚，就出了X。”她脱口而出就是生殖器，仿佛岳美莉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赵佳峻发泄的。

肖朵朵对这样的话实在难以接受。她硬生生忍下驳斥的话，对着小子说：“小乖，你长大了可不能打女人，只有没用的废物才会打女人。”

赵月娥嗤笑一声，理所当然地说：“留在村子里的男人，不是废物，也是半个废物。我们本地女人不愿意嫁给他们，他们就只能娶外地老婆。外地老婆，迟早都要跑掉的。你瞧好了，岳美莉也要跑掉的。陆卓闲那小子，以前买了一个越南老婆。中介说了，越南老婆好，干活勤快，脾气也好，最重要的，她们跑不掉。最后怎么样，那个女人还不是跑掉了。”

“妈，买卖人口，犯法的！”

“犯什么法！”赵月娥不以为意，“中介说了，他们是网上相亲认识的，聘礼、彩礼、结婚证一样不缺，政府还能管人家床上的事？”

肖朵朵沉默。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横竖再过几天她就回市区了，这个村子和她毫无关系。

赵月娥难得见到媳妇主动和她说话，她喋喋不休：“你别看王倩人模人样的，装得多高贵似的。以前她公公是村长，大家给他们家一点面子而已。真要说起来，她男人还不如我们家阿睿呢。”

赵月娥冷笑。肖朵朵继续沉默。赵月娥知道媳妇最讨厌王倩一家，继续编排他们：“王倩他们，说是大学生，他们能在市区找到工作，会整天待在乡下？用你们年轻人时髦的话，他们两夫妻这叫啃老！看着吧，他们把儿子放在乡下读书，那孩子迟早也要毁掉的。”她一边说，一边拿着簸箕走到土灶的火塘口，用火钳从里面扒灰。

“今天初四了，是不是可以下地干活了？”肖朵朵故意岔开话题，“上次你不是说，过完年就得种土豆了吗？现在做晚饭时间还早，我帮你种土豆吧。”

赵月娥抬头看一眼肖朵朵，摇着头说：“你抱着小乖，别给我添乱就行了。”她抱着一簸箕草木灰走向后院。

肖朵朵抱着儿子跟在她身后。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感觉她两天没去后院，地里的青菜、西蓝花之类的，好像都长高了一点，看起来绿油油的。

赵月娥从柴房拿出土豆种子，嘴里絮叨：“今天都初四了，村里还是这么热闹。明天是初五，一大早要迎财神的，你可别让小乖被炮仗声吓到。”

她搬了一个矮凳坐在地上，右手边是土豆芽，左手边是草木灰。她麻利地切开土豆，确保每一块土豆上面都有一个芽，然后把这个这块土豆芽往草木灰中滚一圈。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嘴巴仍旧不得闲，“今年，村里的老人也算因祸得福，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年。反正日子总是这么过，不管外面有没有病毒，你们活不回来过年，我都是过完年种土豆，然后就该种菜茧，接近着就要给黄瓜、番茄育苗了。”

肖朵朵抱着儿子，抬头看一眼太阳。不管是阴天还是雨天，太阳总是这么升起，这么落下；不管是她，还是岳美莉，大家的日子总是这么过，生活一直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