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迁坟
竹林县,地处燕京城北七十里外。
秦家祖上三代贫农,到秦允这代才翻了身,据秦允自己说是当初妻子生下女儿秦雨欣之后,得到高人指点南下燕京闯生活,这才打拼出偌大家业。
也正因为此,他一直觉得女儿是自己的福星,所以对独生女也是分外溺爱。
创业容易守业难,忽然坐拥这么多的财富秦允当然也焦虑,所以这才不惜重金求来这迁坟的法子,让祖宗躺在一块风水宝地上,继续福荫后代……
黑色的路虎揽胜在山路上颠簸,连夜赶到秦家祖陵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
秦允一下车就看到祖陵外的乱象,几个工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帐篷里,呼噜声震天响。而祖陵里大多数坟茔都已经迁走,唯独被刨开的主坟前横着一口盖着篷布的黑棺材!
迁坟这种活跟盗墓一样,都是晚上干,只不过后者是为了掩人耳目,前者则是因为约定俗成的规矩,迁出的棺材不能见日光。
所以敢做这活的人都是力气大阳气旺的壮汉,哪怕有地气宗师坐镇也得照规矩走,五畜祭祀,点引魂香,斩鸡头,孝子贤孙拜请……
一个程序都不能少。
“起来,都起来!”
管家吴伯一声暴喝,那群工人这才揉揉眼睛站起身来,一个个没了睡意。望着老祖宗的棺材就这么暴露在天光之下,哪怕盖着张篷布也让人心里没来由的愤怒。
“一晚上了,连口棺材都迁不走?”
秦允脸色并不好看……
在香案前叩头请罪之后,秦允这才质问起这群人来,然而工人们也都个个一脸冤枉道:“这邪了门了,十来个人愣是抬不起这口棺材!”
“就像是被吸在地上一样!”
“对对,各种法子都使了,老板,这棺材里头躺着的不是人是黄金吧,也忒重了点……”
工人们都是糙汉子,此刻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把秦允说的浑身发毛,也就是这些人心理强大,要换做自己发生了这种事,是绝对不敢还在坟地前睡一晚。
“老爷,苏大师来了。”
管家忽然开口,秦允下意识望去,这才看见一辆宝马远远驶来,一袭黑色唐装的苏腾龙下车悠然上前。
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守在这里想辙处理,居然跑了?
秦允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而沈青此刻正在周围踱步堪舆半晌,旋即这才走近道:“地势坐坤向艮,右水倒左出癸方,背靠神仙山,脚倚乌江水,藏风聚气。周围土质稀疏,说明降雨可观,典型的顶盖腾龙格局,如葬即为得位,富贵绵长,人丁大旺。”
见沈青看出这是块风水吉穴,苏腾龙皱了皱眉头望向他,向秦允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带来的这小子有点眼力,什么来头?”
面对苏大师的询问,秦允强忍着不喜还是挤出微笑道:“沈兄弟是我自家后辈,他父亲沈长山苏大师应该听说过,五斗村有名的神医……”
“哦,父亲是沈长山,这么说是沈百尺的孙子?什么时候,一个摸金校尉的后代也配在我面前谈风水了?你眼力不差,盗墓掘坟的活儿只怕没少干吧!”
苏腾龙耷拉着一双眼扫了扫沈青,这话落地顿时让周围气氛为之凝固起来。
江湖上倒是不少人知晓爷爷的身份不怎么干净,但却还轮不上这个苏腾龙在自己面前戏谑!反倒是秦允第一次知道这些内情,心里稍稍有些诧异。
还是不由劝慰道:“苏大师消消气,跟小辈说话别这么冲……”
沈青听得出来,这位苏大师似乎地位很高,至少在秦允眼里头,是绝对道行高过自己。
不过在他看来,本事大不大不说,架子可真够大的!
苏腾龙身后的女助理递来一条白毛巾,苏腾龙接过擦了擦手随意道:“秦先生,如果你信不过我大可以找风水协会那些人来统筹一切,何必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这里污人眼睛!”
“他能瞧出什么来?我苏腾龙十岁学风水堪舆,十五岁就懂观地势寻龙脉,他毛都没长齐,看风水,他也配?”
如果说先前只是嘲讽的话,那么此刻苏腾龙便是撕开脸皮的抨击!
沈青闻言皱眉道:“倘若这个行当是拿年龄论资历的话,那么顶级的地气宗师该是池子里的王八才对,轮的上你这位苏大师?”
苏腾龙闻言气的胡子抖动:“你,牙尖嘴厉!”
沈青上前拍了拍篷布下的棺椁:“苏大师,你既然自称顶级的地气宗师,怎么就看不出这棺材为什么抬不起来?怎么就看不出来这块风水吉地,已经快演化成一块凶穴!”
沈青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下不仅惊得苏腾龙双眸圆睁,更是吓得秦允一身冷汗……
“你瞎说什么?”
“你难道看不出来,神仙泼水的格局已经被破坏,风水都成了死的。我记得前几天下了几场暴雨,可是你看看这周围的泥土,是不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伴随着沈青这话,苏腾龙下意识渐起一把铲子探入脚下泥土,片刻后捻起带起的土质在鼻尖轻嗅,面色骤变!
“藏风聚气的大好风水局给毁了,这不可能,我都是照规矩做的,不该,不该啊……”
苏腾龙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脸挫败的瘫坐地上。
“规矩?自古迁坟都是大头先行,哪个把主坟留在最后迁?亲疏先后不分,也难怪老祖宗怪罪!”
沈青望着惊慌失措的苏腾龙,摇头苦笑。
秦允此刻快步上前,焦急询问道:“沈兄弟,你刚才说这里已经快变成一处凶穴?那我们家岂不是……”
沈青道:“所以我之前说过迁坟必须停止,现在看来我的判断不错!这口棺材就是最好的证明,地气牢牢吸住棺底,再强行动土只会引出凶煞!秦叔叔应该不想昨晚发生的事在你和方阿姨身上再发生一遍!”
“况且好好的一块风水宝地非要动土,活人尚且讲究落叶归根,更何论下葬几十近百年的秦家先祖?棺木抬不起来,说明老人家不想挪地方,我讲过了……”
“雨欣的事,只是个警告!”
“再闹下去,必会搅扰的家宅不宁,一人得道即可,已死之人就讲究个安息,讲排场这种事还是留给活人!怎么迁出去的再怎么葬回去,只要心诚悔过,这败掉的风水会重新恢复。”
沈青望向眼前漆黑如墨的棺木,仿佛想到了雨夜归家,吊死在村口老槐树上的爷爷沈百尺!
感慨道:“从来只有客死异乡葬回故土,哪有为求后代享福擅自动土迁坟的?要知道陵园再大再豪华也不过葬这九尺棺椁。”
“天地虽宽,可唯有脚下这三尺故乡土,容的下念家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