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管家走了进来,微微躬身:“夫人,巡捕房打来电话找他。”
冯宇川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的?”
吕夫人打了个哈欠:“去吧,我也乏了。”
冯宇川跟着管家到了正房客厅,拿起桌子上的听筒:“谁?”
“我啊,佟法医。”
冯宇川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在吕家?”
“哎呀这个不重要。我告诉你,郑民友带人抓了刘太太,说是她杀了刘普生。刚才去了案发现场,要当场揭穿她被锁在书房里的诡计。”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现在并不是骂郑民友的时候,他急忙挂断通话离开吕家。
——
刘太太的脸色苍白眼睛通红。站在二楼书房里,怒视着信口开河的郑民友。
郑民友衣服胸有成竹的样子:“刘普生在外包养舞女,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还想要跟你离婚。你一怒之下杀了刘普生!”
刘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勉强支撑着:“我杀了普生?明明是马志!再说了,我被普生反锁在这里,还是冯探员和苏先生救了我。苏先生呢?我要见他!”
郑民友冷笑一声:“不好意思,他俩都不在。这案子现在归我管。我警告你,最好老老实实认罪,不然的话……”
“你们还要严刑逼供吗?我要找律师!”
“刘太太,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现在请得起律师吗?”
刘太太闻言眼圈一红。
郑民友背着手在书房里边走边说:“当天晚上,你骗他说谈离婚的事约在家里见面,言谈之余骗他喝酒,让他没有抵抗之力。可惜,就算喝多了酒,刘普生也还是个男人。肯定要跟你打起来,打过过程中他数次摔倒在地,脸和手被摔碎的东西刮伤。最后,还是被你用刀杀害。你打碎二楼书房的窗户玻璃,把自己锁在里面。这一切准备妥当,朝着窗外大呼救命。”
“一派胡言!”刘太太为自己据理力争,“那我问你,如果我跟普生打起来,我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刘太太的问题并没有让郑民友吃瘪,他冷哼道:“身上这件黑色裙子穿了好几天吧?这么高的领子不难受吗?敢不敢解开让我们看看?”
刘太太下意识地抓紧领子。
“是你自己解开呢,还是我们帮你?”
两个巡警走到刘太太面前,伸手要抓住她。她已经退无可退:“我自己来。”说着,拉下衣领后面的拉链,露出白皙的颈子和一点锁骨。刘太太慢慢转了圈,脖子上只有玉佩挂绳,除此之外别说是新伤,连块旧疤都没有。
郑民友的脸色可有点挂不住了,站起身来:“身上呢?”
刘太太惊愕:“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就在这时,门外冒出个人来:“误会,误会!”
刘太太仿佛见到了救星,推开巡警奔过去:“冯探员,快救救我!”
冯宇川把刘太太藏在身后,对郑民友嘿嘿笑着:“郑哥,误会,一场误会。”
郑民友愤愤地指着他:“什么误会,让开!”
冯宇川自然没让开:“这案子苏老板都要结了,你们现在这么干不合适。”
“放屁!探长没说只准你们调查。我警告你冯宇川,不要以为有姓苏的给你撑腰,就敢对我不恭敬。他不过是个顾问!”
“那是,那是。”冯宇川假模假式地应和着,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
郑民友走到冯宇川面前,恶狠狠地说:“小赤佬就是贱骨头,在我面前搞事情,找死啊!”说着,扬手就是一巴掌!
冯宇川脑袋一歪,垂在下面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郑民友皮笑肉不笑,啪啪地拍着他的脸:“你再讲一遍,这案子谁的?!讲啊!”
书房里死一般的安静,几个巡警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常跟在郑民友身边的探员上前打圆场:“郑哥,这小子脑袋瓦特了,您消消气。”
刘太太躲在冯宇川身后瑟瑟发抖,眼巴巴地看着冯宇川,期盼着他能直起腰版为自己鸣不平。
冯宇川忽然笑得见牙不见眼:“郑哥说的对,我哪敢在您面前逞能耐?再说,我也没什么能耐。您教训的对。”
这一刻,刘太太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郑民友冷笑了一声:“以后放聪明点。滚吧!”
“别别别。”冯宇川凑到郑民友身边,低声说,“借一步说话。”
冯宇川把郑民友带到走廊尽头的窗前:“郑哥,刚才您的一番话提醒了我。姓苏不过是个顾问,他总有一天要走的。到时候,还要指望您照顾我。”
冯宇川的一番话取得了郑民友的好感:“行,那你说说吧。”
冯宇川:“姓苏的去了苏州。”
郑民友好歹也是做了十来年的探员,不可能没有半点能耐。冯宇川的话让他猛然觉醒:“去找娜娜了?”
冯宇川点点头:“对。看来,咱们都知道娜娜在三月五号请了一个月的家。”
“废话!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
“那您知道不知道,案发当晚马志去百乐门找过娜娜?”
“什么?”郑民友吃了一惊。虽然他去过百乐门查线索,却没提及过马志。
冯宇川瞥了眼书房的方向:“本来我们以为马志跟刘太太有关系,是刘太太让马志杀了刘普生,他们打斗过程中,刘普生也捅了马志几刀。但是,根据调查发现是刘普生让马志勾引刘太太,败坏她的名声。“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些我都知道。”
冯宇川笑道:“别急,听我说完啊。所有提及马志勾引刘太太的事情,都是别人道听途说,没人真正看见。”
“你什么意思?”
冯宇川挑挑眉:“刘太太可是问过刘普生关于马志的事,结果刘普生打了她。”
“恼羞成怒。”
“如果刘普生认为刘太太无中生有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
冯宇川气定神闲地说:“都说是刘普生让马志去勾引刘太太。我倒是觉得,马志背后那个人是娜娜。”
郑民友嘬嘬牙花子:“你有证据吗?”
“不然她为什么要跑?那个姓苏的认为,娜娜本意是想借刘太太的手搞死刘普生,她就自由了。您想啊,娜娜可是百乐门的红人,有多少男人喜欢她,她会甘愿只跟着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刘普生?可是,刘普生为了她花了太多钱,她甩不掉这个男人。除非……”
“弄死姓刘的。”
冯宇川点点头:“很可惜,刘太太对刘普生还有情分,即便误会马志是刘普生找来的不想他死。而且,刘太太质问刘普生关于马志那件事,刘普生肯定料到是娜娜干的。这样一来,娜娜一不做二不休,就让马志杀了刘普生。”
一番话下来,郑民友听的直嘶嘶:“不对啊。如果是马志杀了刘普生,又是谁杀了马志?刘普生?”
“咱俩想想。如果马志真的是在刘普生家被捅,为什么会死在茶楼后巷?太远了点吧?就马志那种人,肠子出来了也能塞回去掐死仇家。”他压低声音说,“所以,姓苏的认为,马志杀了刘普生之后是好模好样离开了刘家,去跟娜娜见面。是娜娜杀了他灭口。”
郑民友的眼睛瞪得溜圆:“娜娜三月五号请假,其实根本没走,而是躲起来了!”
冯宇川竖起大拇指:“娜娜是关键。所以,姓苏的去苏州找人了。如果要赶在姓苏的之前结案,必须严守车站,只要他们一出现。”
“放屁!”郑民友打断了冯宇川的话,“我敢在姓苏的手里抢人?探长饶不了我。”
“郑哥,巡捕房当然不能去抢人。”说着,挑挑眉。
郑民友心领神会:“你小子脑筋蛮灵活。只要你不是骗我,这案子我先结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宇川拱拱手:“好处都是郑哥的。我是想着等姓苏的走了之后,郑哥办案多带带我。”
郑民友笑了笑——说到底还是巴望着把我当成靠山。
不过,刘太太怎么办?
冯宇川说:“您带人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好。如果姓苏的联系你,你有知道什么新线索,马上通知我。”
冯宇川以一句“放心”结束了这段对话。
不多会儿,郑民友带着人走了,刘太太脱力地坐在椅子上。看到冯宇川走进,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性和鄙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捶捶肩膀:“这一天可累死我了。我跟你说啊,郑民友不是虚张声势那种人,探长对他特别器重。我要是不割点肉真的赶不走他。不管怎么样,都要等苏北穆回来。”
刘太太轻咬嘴唇:“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冯宇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本来他告诉我今晚子时能结案,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说着,看了眼挂钟,“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
冯宇川雇了一辆黄包车,坚持送刘太太到家门口,刘太太婉拒两次也没用。他一路跟着黄包车到了刘太太表哥的家门口,刘太太下车的时候眼神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儿了。
“怎么了?”冯宇川问道。
“没什么。”刘太太低下头掩饰脸颊上的绯红,“我本来想拿几件换洗衣服,结果都忘了。”
“今天很晚了,明天再回去拿吧。”
“嗯。”刘太太点点头,转了身推门进院。关门的时候,透过缝隙偷偷看着冯宇川离开。
冯宇川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慢走着,想苏北穆究竟去苏州做什么,之前对自己说过子夜之前要结案的。第一次就言而无信真的好吗?想到这里,调转方向朝刘普生家走去。
漆黑的夜,冯宇川躲在刘普生家附近的凉亭里,观察对面的动静。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五十分。
冯宇川有些失望,他决定等到子夜,如果苏北穆没有出现……
月亮被乌云遮住,在昏暗暗的前方一个人影悄悄闪进了刘普生家的家门。
冯宇川眼睛一亮:“姓苏的,你还有脸回来?!”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我为什么没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