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兆繁华

迷迷糊糊之间，施珞冰揉了揉双眼，不知道自己何时换上了一身的素布麻连衣裙，置身于金声电影院的牌楼之外的街心。她摸了一下颈上的阴阳勾玉和摩星宝镜，幸好还妥妥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只是暗淡而没有了自有的流光溢彩。

傍晚时分，刚刚电影散场，人声鼎沸。她茫然于这人潮之中，抬头只见大大的海报悬于骑楼外墙之上：《春兆繁华》——正是那西关小姐日记《探花偶拾》中附录的戏票名称。她打量着海报企图发掘什么特别的信息，然而她莫名地看到这么东方的戏名，居然海报是一个哪里见过的金发碧眼的女孩和穿着绅士服的兔先生。

他们仿佛也在找寻着什么——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砰”，她被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手拿怀表的男子迎面撞了一下，在一连串尴尬的道歉之后，他匆匆地转入一条小巷。施珞冰还在懵懂之际，只见在相反的方向，一个像崔文君一样的少年也紧随西装男子身后。

那个施珞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施珞冰她连忙追上。她觉得自己身形轻快，似是一阵轻烟，几下起落居然很快就也跟上了西装男子。

此时她已经拐入了偏僻的巷落，四下无人。但是却再不见到崔文君。施珞冰正在纳闷，发现一个旗袍高挑的西关小姐正在屋前含羞答答，对着这边盈盈而笑——明显地，西装男子是她的意中人，正匆匆赴约而来。

施珞冰并没看清他们真实的面容，也不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此刻的她仿佛有了心灵感应的能力，好像能觉察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Jack，你明天……就要走啦？”西关小姐不舍地问道。

“是的！Alice。”西装男子平淡地讲：“铁道部詹先生的后人已经帮我办妥了推荐信。我是明天的火车去九龙，然后再坐船出国。”

西关小姐扭转身，掏出了手帕，极力不让她的情人看到她泪流满脸的样子：“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非得要远渡重洋，去这么遥远的国度？”

西装男子叹了一口气：“国运局势，晦暗不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抚摸着西关小姐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不论男子女子，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像Alice一样，能够自由地追逐和实现自己的梦想——尽管春天已经来临，国门已经打开，不过此番旅程仍然会是困难重重，前途未卜。繁华的时刻已经有了兆头，但是还没能够到来。”

“那么我们的爱情呢？像今天的电影一样散场了吗？我甚至还在莲香楼喝早茶的时候，幻想过你会准备甜蜜的礼饼。”西关小姐转过身去，抓起西装男子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仍然说着挽留的话语。

西装男子轻抚佳人脸庞，忘情地在上面吻了一下。接着西关小姐也情难自禁，双臂环扣着她的意中人，给予了长久而剧烈的回吻。

施珞冰看到此处不禁脸红耳热起来，把自己和崔文君分别代入进西关小姐和意中人的角色里面，感同身受。她也很想能抓住她那个顽皮的少年情郎，不让他为了所谓的梦想和宝物而离开自己。

片刻之后，西装男子放开西关小姐，黯然道：“我们不能强求此刻的欢愉，永不落幕……电影院也会有换画的时候。阿丽，我此去可能三年，五年。我不要求你等我。何况你还有弟弟等家人要照顾。”

西关小姐凄然道：“分飞万里隔千山。我就知道你是这般的决绝。”她望向意中人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幽怨和难舍。“凡杰，你就不留下一点东西，让我在等你的这些年头，有所盼想吗？——不然我怎么能记得我们曾有过的爱情，去在回忆中独自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夜色笼罩的转角小巷里，家家户户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四下寂静无人，只有些许微风撩动着春意弥漫。

西关小姐忍不住又再激烈地回吻她的意中人，同时紧张的双手开始摸索着旗袍的领口，不利索地由上而下地试图松开系绳搭扣。被松开搭扣的红色扣子，仿如一颗颗跃动的红豆在期待着什么；而隐约地在左右开襟之间，似乎要透露出无限的诱人春光出来。但是，这些随着西关小姐急促呼吸而产生的躁动，却迅速地被意中人同样颤抖的双手所按捺停住，又复温柔地扣上。暧昧的情欲气氛，霎时又归于安分和平静。

西关小姐的脸上赫然两行清晰的泪水。

“对不起！”意中人放开了西关小姐，转身向巷外走去。“我会把我的家传宝物，作为我们定情的印记送给你——无论我何时回来，它都会陪伴着你。”

西关小姐迅速地从后面追上意中人，从后面抱紧了他壮阔的胸膛，勒得他的衬衣都起了皱褶，似乎要把手指甲都刻入对方的骨髓当中，迟迟不愿放开；她又同时把头伏在意中人的颈后，轻启红唇，露出皓白整齐的牙齿，然后在意中人的耳垂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意中人咬紧了牙齿，抿紧了嘴唇，轻轻地用手拍打着环绕在自己胸膛前的一对玉手。他试图去安抚此刻不得不离别，而又伤心到极点的恋人。

施珞冰亦为之动容，走上前去想挡住意中人往外走的方向。突然，意中人和西关小姐两人一抬头，赫然是崔文君和赵四娘的面容。崔文君那多情调皮的俊俏脸庞，和赵四娘如花似玉的姣好脸容，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文君！你们……你们在做什么……”施珞冰惊叫失色。她只觉得两眼一黑，心里面似乎是插入一把尖刀，在一下一下地搅动着她所有的神经和血脉；她越是努力地想呼吸，却越是觉得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样窒息；越是拼命地想挣扎。却越是觉得好似被绑住了手脚一样麻痹。

很快她又回到被龙公子制住穴道，动弹不得的那种感觉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