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吊死鬼4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伴随着更夫沙哑声音，响起的是三声报时的邦子声。
路过蒋府门前时，一阵冷风袭来，更夫打了个寒颤。蒋府门口高挂的两盏气死风灯无风自动，里面的烛火呼啦两下竟然自灭了。
更夫一惊，陡然觉地身上寒气更甚，正两腿打颤，身上阴冷之意一下竟然又全消，一时怔住，仿佛刚刚身上寒意是霎那间的错觉，再看蒋府门前那两盏已灭的气死风灯，只觉胸口似擂鼓，赶紧溜之大吉。
蒋府高门大院，两个巡夜的家丁打着哈欠，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棍棒，一前一后走在深廊上。
前面一人突然停下脚步，举起灯笼，大喝一声“谁？”声音透着惊恐，吓得身后同伴也跟着一个激灵，睡意全消，只觉得夜深寒重，身上直冷得哆嗦。他下意识的举起灯笼向前查看，在烛光与黑夜交融的灰暗里，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影子。
前面家丁拿棍棒指向影子，色厉内荏喝到：“谁？出来，你，你，是人是鬼，我，我，都不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悠悠传来一声呜咽，哭音阴冷冷的，贴着耳朵往里钻。棍棒上突然出现了一支手，不，不是手，手上不可能长着骨架，没有皮肉，只是骨头。
那家丁张口要叫，没有声音，转身想走，没有力气，吓的。他就这样痪软在地上，那棍棒突然飞起来，没头没脑的朝他打砸下去。
后面同伴大叫一声“鬼呀”，丢了棍棒和灯笼抱头鼠窜而去。
这一声“鬼呀呀”，一曲三弯，尖锐而凄厉，惊动了不少人，直到与赶过来的众家丁汇合，他躲进众人身后，才觉出了身下湿漉漉的，凉飕飕的，伴着一股尿骚味。
人多了，灯笼也多了，照得这一方亮堂了许多，吵杂的人声却像一下子被卡住了喉咙，静的落针可闻。因为从黑暗里出现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就近距离的站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大红的衣袍，面容狰狞，暴出的双眼下，挂着两行血泪，腥红的舌头吐的老长。
不知谁惊叫了一声“啊，吊死鬼！”众人顿作鸟兽散。
那女鬼的头发飞卷而出，漫天飞舞，丝丝缕缕瞬间笼罩住逃窜的众人。
天蒙蒙亮，周沅昏头昏脑的站起来，想找一家医馆。上次病得沉，是因为自己拖了太久才去看诊，今天早早吃药，应该问题不大。
老大夫望，闻，后问道：“以前可有这毛病？”
周沅答：“大半月前，得过一次伤寒。”
老大夫点头，下了诊断：“嗯，是身体还没痊愈。反反复复最是凶险。”
“嗯？”周沅抬起烧红的脸，一直以为自己体质异于常人，能扛得住，谁知病来如山倒，上次小命都差点丢了。
老大夫安慰他：“不要紧，在我这里住三天，我给你开点好药，包你药到病除。”
听起来不严重，三天就不必了。一天应该可以，头晕沉沉，就想找个地方睡觉。
女尸，就让她在杂草丛里多躺一天。
蒋中杰在“春鸾阁”头牌姑娘的房中被叫醒的时候，心里一肚子的火，又听下人结结巴巴的道：“老爷，不好了，死了，都死了！”
大清早听了这一丧气话，蒋中杰当下一脚踹过去：“他娘的你死了。”
下人哭丧着脸道：“昨天晚上府上巡夜的家丁都死了，老夫人让老爷快回府。”
蒋中杰一听，脸色大变，一边匆匆向外走，一边向下人喝问情况。下人畏畏缩缩跟在后面，一问三不知。
蒋中杰回到府上的时候，本地道观“平亭观”的林真人已到了府上。
蒋老夫人和所有家庭殷实的老妇人一个样，平常吃斋念佛，有事无事往道观捐大量香油钱。天不亮被丫头吵醒，一看情况，第一就是遣人到道观请主持道长林真人，第二才是打发下人去寻昨晚夜不归宿的儿子蒋中杰。
那“春鸾阁”鸡叫三遍才歇业，那时正入梦乡，下人等了半天才好歹叫开了门，等蒋中杰万般不烦起了床，匆忙赶回蒋府，那林真人竟比他还先到。
林真人正在那看着一地尸首沉思，那群死尸个个脸上露着惊恐，眼睛圆瞪，用双手捂着脖子，表情扭曲到一种可怖的程度。
蒋中杰正看的心口冒凉气，突听林真人沉声道：“厉鬼索命。”
蒋中杰一听，两腿发软。
又听林真人道：“看这情景，厉鬼虽害了这多人性命，怨气竟是没减少，只怕今晚还会来。我已吩咐府里上下人等，无事不可出房门。”
蒋中杰痪坐地上，顾不得自身形象，拉着林真人的道袍哀求道：“真人，救我。”
林真人提了提袍子：“人死化为厉鬼，自是生前怨气极重，只是万万不该害了这多人性命。”
“是的，是的，”蒋中杰赶紧接话道：“这恶鬼杀人，实在有伤天理，还请真人作法，让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至于做法事所需费用，我绝不吝啬。”说到钱，蒋中杰顿时觉得力气又回来了。
林真人在那沉思，蒋中杰爬起身向下人道：“赶紧给平亭观送两百纹银香油钱去。”又对林真人道：“这次法事所需费用真人请尽管开口。”
林真人道：“我马上摆法坛，念往生经，希望能化去这厉鬼心中怨恨，让他悬崖勒马 。只是，此鬼煞气太重，恐怕，”他停顿了下，向旁边一年青公子道：“到时还烦请丁公子出手。”
蒋中杰这时才瞧见林真人身边那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他回来时心急，看见满地尸体时心惊，满腹心思都在林真人身上，一时没注意其他。
蒋中杰打量那丁公子，只见他面相温和，相貌英俊，只是略显清瘦，给人一种文静内敛之感。
丁公子也不答话，只略点了下头。
蒋中杰急道：“怎么是念往生经，不是让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么？”
林真人看了他一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肯放下怨恨，入地府，转世投胎，那是最好的结果。”
蒋中杰道：“那恶鬼若是不肯呢？”
林真人道：“蒋老爷不必担心，丁公子乃天师门下，丁氏一脉嫡传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