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清河
“公子,打听出来了!小的方才在几位夫人那儿听了一耳朵,说是云家的四姑娘,名唤……”被沈清河支去打听的小厮一路小跑着回来,急匆匆地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但在说到那人名讳时,却卡住了。他明明记住了,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正当他急得满面通红时,忽然听见面前的公子咬牙切齿道:“云濯。”
“诶!就是这个名儿,不过公子,您认得那位云四姑娘?”
沈清河冷笑一声:“我们之间的缘分,深着呢。走,去会会这位四姑娘。”
前几天又落了雪,山寺里地上的积雪被小沙弥扫了干净,但是屋檐上,树枝头到处还是堆着雪。从大雄宝殿后面绕过去就有一方水池,池底生着青苔与绿藓,还有香客扔的铜钱,也浅浅铺了一层。日光从飘渺的云层中投射下来,便将一池水照得清透幽绿。
池子里养了几只龟,并几尾鱼,有人来时,水龟潜在水底,一动不动,鱼儿却摆尾浮到水面上来,不一会儿又遁开去。
沈清河便是在水池前逢着了云濯。
此前他与云濯不曾见过,一方面是因为云濯鲜少出门走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不喜欢都中寻常公子小姐间的集会。但她的名字,他却是听过的。
关于她的事在都中权贵圈子里传得五花八门,总得来说就三桩事:第一是关乎她的身世,身为庶女,位同嫡出,多新鲜的事儿啊?第二则是关乎她的容色,有些曾与这位云四姑娘有过几面之缘的好事者曾经放出话来,说是她年纪虽小,却已有倾城之貌,假以时日,京都第一美人非她莫属;第三是关乎她的老师,琅琊名士暮归柳先生,天下读书人追捧的对象,豪放狂狷,居然肯屈尊做一个官户女的老师,这不禁让人好奇起那云四姑娘究竟是有怎样的本事?
听说前些日子又多了一桩,她与工部侍郎府上的姑娘待在一处,结果不知怎的落了水。而后便听说顾家的姑娘请了两人上府做客,第二天那位卢姑娘便病倒了,说是染了风寒。前后两件事联系起来,难免有些蹊跷。
几乎是见着那个披着青色披风的小姑娘第一眼,沈清河就直觉她是云家四姑娘,云濯。
虽说在他看来,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么,都差不多。但见着云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确实得天独厚。
他走过去,拦住她的去路。
云濯望了他一眼,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方收回目光,正想移开脚步,却听见面前人说话:“小孩儿,认得我?”
云濯知他是会错了意,抿着嘴摇了摇头。
沈清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心一点朱砂痣:“我爹是大理寺卿,沈清河这个名字,没听说过?”
云濯眉心一跳,她听说得可太多了。最近府上那位混世魔王一样的二哥,难得没有出门去行荒唐事,就是因为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一逮着机会就要对她说沈清河的恶行,生怕她去了章鹿学宫会兄债妹偿,遭到沈清河的报复,用了无数法子企图打消她去章鹿学宫的想法。
但是……她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眼沈清河明皎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没法将眼前人同二哥口中那个宛如罗刹恶鬼的沈清河联系起来。
“看来是听说过了?”沈清河眉梢微挑,勾唇一笑,伸手将云濯的衣领拎住:“听说你前些日子落了水,不知道今天再落一次会怎么样?”
云濯瞪大了眼睛,由衷地发出疑问:“沈公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挺特别的?”
“怎么个特别法?”沈清河饶有兴致地问道。
云濯从他手上挣脱出来,狠狠踩了一脚他的脚尖,又像条鱼一样从他身边滑溜地跑开,只扔下一句话:“特别招人厌!我二哥和你有仇你找我二哥去啊,在这里吓唬我这么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她那一脚使了十成十的力气,踩得沈清河抱着脚跳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红袖这时刚从斋堂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碟点心,孰料刚走到路口就见着这一幕,她连忙端着点心追到自家姑娘身边去,又问她可有什么事,那人是谁,怎么会忽然动起手来。
云濯一一答了,又安抚她道:“没有的事,没动手,他就是看见我衣领上有片落花,帮我捡了起来。这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回了府谁也别说,左右我也没有吃亏,就不要说出来平白让府里人担心了。”
红袖忧心忡忡地回头望了一眼,十分不信道:“可是我看那位公子怎么不像姑娘您说得这样良善呢?他……他方才还瞪了奴婢!”
云濯心不在焉地道:“他长得凶,真没事,咱们快走吧。”
再不走待会儿人追上来她怕是就不好跑了!
红袖应了一声,两人这才加快了脚步往寺外走去。
小厮在背后看着仓皇而逃的云濯主仆俩,疑惑地看向还在抱脚痛嚎的自家公子:“公子,咱们不追吗?”
沈清河:……
有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在,感觉脚更痛了是怎么回事?
“现在追还追得上的,公子!”小厮握紧拳头道。大有只要沈清河一旦发话他就能冲出去将人抓获的架势。
沈清河一巴掌拍过去:“追什么追,你知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吗?你是存心想看我沈家的笑话,还是觉得被人知道我堂堂沈家大公子欺负一个小姑娘的事传出去了很有面子啊?”
“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小厮惊奇道。这么些年来,他就没见过谁惹了他们家公子不快还能安生过日子的。
沈清河眯起眸子看向云濯离去的方向,摇头道:“过不去。”
总归大家都在京都,巴掌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想要报复回来,有的是机会,更何况,她不是还想去章鹿学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