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铃铛
跟随着焚香味儿,我迈动脚步,在小食店楼梯的拐角后,我看到了一座香案,香案上摆放着贡品,和一张女人黑白的照片。
面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挡在了香案前。
不过哪怕只是一秒,我还是看清了黑白照片上的脸,分明跟昨天晚上我在小学后墓地里看到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谁允许你进这儿来的?”小食店老板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我侧开身子忍不住想再看一眼确认:“她……”
男人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他一把拽住我,大力将我往外推:“滚出去。”
他的脸上布满了像蚯蚓一样疤痕,上下眼皮黏连,丑的惨不忍睹,配上凶恶的表情,只叫人看一眼都心里发毛。
可我想起昨晚我无端经历的一切,怒火中烧,也顾不上害怕了,使劲浑身的力气反推他一把:“你跟我发什么火?昨晚你戏弄我去荒郊野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老婆根本就不是希望小学的老师,我昨晚看到她的墓了,她已经死……”
“我老婆才没死!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我打死你!”他拎起我的衣领,毫不客气的将我丢了出去。
我狼狈的摔倒在小食店门口的水泥地上,还想要站起再跟他理论,可小食店的门却“砰”的一声紧紧的关上了。
隔壁丧葬店好心的老板娘见状,立即上前把我扶了起来,看了一眼我身上黄色的外卖制服,安慰我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介意啊。自从他老婆死了以后,他精神就不好了。这几年总嚷嚷着他老婆在底下吃不好,折腾外卖员去他老婆坟上送吃的。”
我居然不是第一个被骗的,那也就是说,在我之前还有别的外卖员也经历过我昨晚的那一切?
那他们,又是怎么逃离的呢?
我接茬问了下去:“阿婆,那他就没有被别的外卖员找上门理论过吗?”
“那些送外卖的都精的很,一看目的地定在坟场,收了钱就点了送达,根本不会特意跑去送。”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爱岗敬业有时候也是种负担:“那他为什么不亲自去坟上祭拜呢?”
老板娘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没脸去啊……二十年前,他老婆雪秋来乌泽支教,人长得水灵又有气质,惹来许多年轻小伙的青眼。可雪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偏就看上了他那个闷葫芦,两个人很快结了婚。婚后不久雪秋就怀孕了,那些眼红的就编出流言说雪秋急着嫁给他是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
“这傻子还真信以为真了,冷落了雪秋,逼着雪秋住进了支教的学校。雪秋怀孕两三个月的一天夜里,突然说想吃他蒸的发面馒头,那晚他又听了流言心烦意乱,多喝了几杯故意没把蒸好的馒头送去给雪秋,可没成想就是那一夜雪秋出事了。有流氓潜入了雪秋的寝室,雪秋不从,被那畜生给失手捂死了。那畜生见雪秋死后一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她,于是剜了她的眼,又辱了雪秋的尸体。”
我突然想起昨夜那女人凹陷下去的眼眶,不由得浑身发冷。
孕期被害,尸身受辱,双眼被挖,这得是多强烈的怨念啊。
“小姑娘,你进店里来我给你详细讲一讲。”老板娘热情的拉着我往丧葬店走,望着她店里那些瘆人的纸人,我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还有单要送,谢谢阿婆您跟我说这么多……”我一时间难以消化她话里的信息量,更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明我昨晚遇到的一切。
“刚好,我这儿有个东西要给亲戚送,但我店里忙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跑趟腿?”老板娘生怕我跑了一般,飞快冲进了屋里,拿出一个包裹交给我。
我本来是不想再接殡葬街的单了,可是老板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鲜红的钞票,见我没吭声,她又不动声色的掏出一张,连同写有地址的单据,一同塞进了我手里。
我咬了咬牙,从她手里接过了包裹,沉声应道:“好吧。”
临离开时,老板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锁骨上的金铃铛:“小姑娘,你这铃铛挺好看的。”
我淡淡笑了笑,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铃铛是程琛留给我的,金灿灿的还挺显富贵的,于是我就戴上了。
老板娘给我的地址,是一处风景区外的民宿,离这儿不远,但是要走一公里的山路。
我把电动车停在山脚下,拿着包裹就往山上走。
虽然是旅游旺季,但这条山路却格外清冷,崎岖不平的土路两旁,碗口粗的树木枝叶错杂,遮天蔽日,挡住了才上梢头的月亮,我从黄昏走到天黑,渐渐的整条路上没有一丝光亮。
我不得不打开新买的手电筒照明,之前的那个昨晚丢在了希望小学里,新买这只光线昏黄,只能照亮一米左右的位置。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山间有种说不出的凉爽。可我敏锐的分辨出,在树叶被风吹动的响声里,似乎还有人浅浅的脚步声。
当然不是我自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却不间断,就像是在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我飞快的扭头拿手电筒扫射了一圈身后,黑漆漆的山路上,空无一物。
我松了一口气,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没走两步,身后那脚步声又一次响起。
我的脚步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呼吸逐渐急促,我尝试着停住步伐,那脚步声也停住了,等我再次迈步,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就在我的精神快要崩溃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刺耳的铃声,我吓得打了个激灵,险些把手电筒摔出去。
定了定神,我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老爹”两个大字上下跳跃。
我赶紧划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即传来我爸的声音,我顿时安心不少:“云瑶,怎么了?我刚忙完看到你的未接。”
这两天的担惊受怕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泄洪口,我立即红了眼眶:“爸……”
我一开口,我爸就听出了异常,“怎么了云瑶,谁欺负你了,跟爸爸说。”
我暂时忘记了那奇怪的脚步声,紧了紧手机,“爸,我昨天……在一所希望小学后的公墓里,看到了我自己的墓。”
我爸的声音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云瑶,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听我爸的语气,我瞬间就明白了,那块碑,那座墓,确实是我爸给我立的无疑了。
“爸,为什么……”我一句完整的话没有问出口,听筒里突然传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声,“老云,给谁打电话呢?赶紧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