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锦绣入棺陪葬
李锦绣耐心地坐在大红帐子布置的新房里，眼前一边血红，跳动的烛光被头盖沾染，变得模糊而灵动起来，就仿佛有一团鬼火不断跳动着。
鬼火是红的吗？李锦绣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在父亲决定把自己卖掉那一刻，她的未来已经注定了。
枯坐在婚床上，外面的喜庆气氛被门窗遮挡着，传到房间内已经淡了不少，李锦绣耐心坐着，心中想象着接下来的一幕，按规矩，新浪要挑盖头，然后喝合欢酒，再然后是……
当初媒婆絮叨过每一步，但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丈夫喷出的那口鲜血。
那一次着实把她吓坏了，她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心里的血喷出那么多，原本强忍着不敢凑过去，但想想，一旦两人拜了天地，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更多，李锦绣就仗着胆子凑过去，却没想到，未来的丈夫会如此柔顺地躺在她怀里，没有任何排斥和拒绝。
这让李锦绣心中的忐忑平复了不少，恐惧也淡了很多。借着擦拭的机会，李锦绣打量了自己的丈夫，焦黄的面色难掩曾经的清秀，纤长的十指白皙中透着淡黄。如果他能健健康康的，应该会是个翩翩公子吧？
李锦绣在枯坐中也曾经偷偷想过两人的未来，只可惜，她的想法很快被一声哭声所惊扰，然后是一连片的哭声。
门忽然被推开，下人们一股脑冲了进来，龙凤烛被换成白蜡，红帐子被挂上白绫，整个屋子里，瞬间就从通红变成惨败。
唯一没变的就是李锦绣，通天惨白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新人满身大红地坐在婚床上，等待着她已经亡去的丈夫。
一天，两天，三天，李锦绣就这么枯坐着，没人招呼她，没人安置她，甚至没人理她，所有人都当然不存在一样，虽进进出出，却视而不见。
三天时间里，李锦绣忍饥，耐着饿，困了靠在帷帐上眯一会，醒了继续枯坐。
一天，两天，三天，李锦绣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不是饿死，渴死，也要憋死。想到这里，轻轻掀开头盖，房间里模糊的一切也瞬间变得清晰。
房间里已经变成了灵堂，宽大的屋子中间，摆着两副棺椁，里面隐隐传来一股股腐臭的味道。
李锦绣支撑着站起来，走到棺椁旁，看着前面供奉的灵位，一个上面写着陈寿的字样，一个上面写着陈家李氏的名讳。
李锦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丈夫死了，她也要跟着死！
可她不想死！
她想见娘，想见弟弟，想见那个好抽好赌，那个把自己卖了连眼泪都不流一滴的爹。
想到这里，李锦绣挣扎着走到灵堂前，拿着供奉的水杯，为自己倒了一大杯的凉茶，就着干渴，一口灌进肚子里。
凉茶让枯萎的身体得到滋润，也提了提李锦绣萎靡的精神，她重新打量了一圈房间，看到的除了锁着的大门，就只有两副棺材。
李锦绣想找一点吃的，但房间里原本摆放的干果点心已经被收走了，剩下的只有香烛纸马。
饥饿的李锦绣，只能再次灌了自己一大杯凉茶，然后疲惫的回到床上，索性一头躺了下来。
疲惫扑面而来，李锦绣只觉得自己很困，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中，时间过的很短，又很漫长，在清醒与昏睡之间，李锦绣感觉到有人在为自己换衣服，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群丫鬟婆子在忙碌着。
她想问问，喊出的却是几声呓语。
“夫人，安心睡吧，一会您就和少爷合葬了！”一个婆子安慰着说道，这句话让李锦绣瞬间清醒过来。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周围，几个面容苍老的婆子此刻正为她换上丧服。看到李锦绣睁眼，几个人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下手却依然麻利。
身后，棺椁已经打开了棺盖，几名粗使丫鬟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让我起来一下，你们穿着也方便。”李锦绣挣扎着要坐起来，婆子们本想制止，但听到与自己方便，就顺势拉了她一把。
“少夫人，这是命啊，女人家的，别和命争，您有个好出身，有个好结果，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老爷也说了，要赠亲家一笔银子，让他们能安稳过上后半生，所有事都打点好了，您尽可放心。”婆子们抓着李锦绣的胳膊，一边换着衣服，一边低声安慰道，只是这安慰，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婆婆，嫁过来我就想明白了，我生是陈家的人，死也是陈家的鬼，除非他们不要我，否则我是一定在这里的，不过，鬼有饿死，有饱死的，您总要给我口吃的，让我能有力气服侍少爷。”李锦绣看着周围，在这一刻，她已经确定了自己未来——梳洗停当后，就会被放进阴暗的棺材里，埋进地下，至于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没人在意。
“少夫人，这个是自然的，吃食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是面条和汤圆，顺顺畅畅，团团圆圆的一辈子，吃了您就安心睡，剩下的我们来做。”婆子说着，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两名粗使丫鬟端着餐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两只秀气的小碗，碗里灰黑色的水中飘着几只汤圆和面条。
这东西绝对称不上香甜，里面加的佐料也是能让李锦绣安安稳稳当个死人的保证，可偏偏此时此刻，饥肠辘辘的李锦绣对此却充满了期寄。
“辛苦婆婆了，您先放在这里就好，如果方便，劳烦您帮我准备恭桶和梳妆台，和生金子吗？我想整理一下，也省的您们事后麻烦。”李锦绣挥了挥手，扫干净心里对食物的渴求，让人将掺了毒物的吃食放在一边，低声向婆子们请求道。
李锦绣提的要求充满了诱惑，虽然饭食里下的毒物必然会让李锦绣死掉，但死后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好不好看，要是七窍流血，呕吐满地的，都要她们俩收拾，加上事后的化妆，换衣，总要折腾一番，人都说死沉死沉，死了的人不会使力配合，婆子们又老，来回折腾的恐怕是很不方便。
人老了，自然生了惫懒，能不用自己动手的自然乐的不用自己动手，听到李锦绣的安排，两个婆子犹豫了一下，一起点了点头。
唯一不好办的是生金子，吞了这个必然会死的，只是听说死的很痛苦，除了面容上好看，但人要活活痛死。这个女子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可为了这容貌，活活疼死，还是有点不值得。
不过人家要求了，自己又能落得清闲，干嘛不答应呢？婆子们点点头，使唤着丫头们去准备。
除了金子要向姥爷央求，其他的都是现成的，李锦绣又配合，一番忙碌下来，也都是顺顺当当。
整理完一切，李锦绣起身站到棺椁旁边，她招呼着人拿来个凳子，在婆子的搀扶下迈进棺材，就势躺了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