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英可怜
在校园经常能看到撞倒自己的那人,不是他跑着追人,就是别人在追着他跑,那个人好像总是在跑,就是这么个印象。
他为什么老是跑呢?省些力气,歇会儿不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力气去跑?
放学的时候,小英注意到,他骑一辆样子怪异的自行车,黑色的28大凤凰,车后没坐架,秃了吧唧,样子别扭、难看。他那车看着也不破,为什么没有后座架,难道是为了减轻重量,故意拆下来的?
每次在校园看到那个人,总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可是每次都是赶紧走开,还感觉脸烫,她想起了副校长冷不丁那句骂他的话,“驴呀你是!”真像个驴,跑起来不知道停,她独自偷着笑了。
怎么校长会对他骂那么粗狠的话?他比副校长高半头的人,看着又那么倔强,却那么怕副校长?知道这些如同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一样,等他人离开了学校,还不知道他的一些事。
小英不知道副校长和林仪桐家沾点儿亲戚。老钟是林仪桐表姑父的大哥,这点子亲戚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钟和他爹林鑫堂关系非常的好,常在一起聊天、下棋。老钟狠骂林仪桐,因为林鑫堂对当副校长的老钟说过类似“早晚看觑吾子”,这样的话。
没在一个班,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学习怎么样,有什么志趣?新奇也好,好奇也罢,反正她挺想知道他的有关情事。她越想知道她就越压抑着自己不要想这些无聊的东西。她很想知道他叫什么,她可以很巧妙的向同学问,轻描淡写地问,可是她没有,她压抑着,只到有一天,在校园听到一个男生大声朝他喊——林仪桐。
星期天不上课的时候小英不到邺城街上玩儿,她在她爹的小店后面,给她爹洗衣服,要不就是帮着干别的,往灶里填煤、擦桌子、洗菜、刷碟等,她是个闲不住、歇不下的人。
老杨自己手脚麻利,店里再忙都不指使自己的闺女,看到闺女帮他干这、干那他还着急的说:“别管、别管,到外边儿走走、出去玩玩儿-----”
常来买熟肉的人看到老杨店里多了一个女孩儿,不仅长得俊俏的还有礼貌,干活儿快而不乱,无论干啥活儿都是恰到好处,不多浪费一点儿力气儿,这闺女举手投足都透着利索、灵巧,忍不住会问:“老杨,这是你闺女?”
“是,你看看,闲不住-----别管了、别管了,不出去玩儿,念书去吧----”老杨看着鼻尖带汗的女儿,他脸上带着骄傲对人说。
一天下午放学后,小英正在用长把笤帚清扫店铺边的烟头、塑料袋等垃圾,看到街上有个熟悉的影子,那人骑着黑色的、没有后坐架的28自行车,他就像骑了一个秃尾巴驴子,在北风中狂奔。
小英直起身子,远远的看着他。
小英看到他很轻蔑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没有,小英低头赶紧回屋了。
她看到他时她感觉眼前一亮,他看她时却是冷冷的,让她又怵惧、又羞惭,他果真是个驴,不通人性。
有好几次小英在店门口看到那个人经过,放学的时候他都是往西走,她猜他家一定是西关西边某个村的,可是西关西边有好几个村呢,她觉得那个村子不错,就把他想象成那个村的,她自己也知道,她这纯粹是瞎联想。
寒假前,老杨给小英买了一辆新自行车。
本来老杨要给闺女买个电动单车,但小英嫌太笨重,不要。老杨说:“这车不用你费劲儿,妮儿。”
老杨反复说:“它再重,不用你费劲儿,有电,一拧就走-----”
“俺相不中你说的那电动的,就要自行车,没大梁的那种。”
小英死活不要电动车,因为当时骑那种车的人太少了。最后老杨没招儿,就按小英的意愿,买淑女车。
到车铺挑的时候小英说:“俺想要个白色,显得干净。”
老杨叼着烟说:“你骑,你自己做主呗,你也不听我的。”
新自行车是“飞鸽”牌儿的,二六型淑女车,高高的、弯弯的不锈钢车把,白色主题车架,铝合金车圈,骑着可轻快了。买完自行车后老杨还说:“我都不嫌费钱儿,你倒给我省钱,唉-----”
有了新自行车,想回家的时候就能回家了,不用他爹开摩托车送,不用等姐夫冬生的农用三轮车了,她自己想回去就可以回去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杨家庄也在西边,自己回家也要从那条路上走,那就有可能和他走同一条路了,就知道他家是哪儿了。
小英打算的挺好,可是他爹不让她放学后一个人回家。因为那会儿天就晚了,老杨担心闺女在路上出事,比如说自行车半道坏了,一个小姑娘家咋整?还有,天晚赶路的人都着急,容易撞车,不管和啥车撞都是很危险的。在路上遇见点儿事就得耽搁,一耽搁天就黑了,黑天、夜路的保不齐有混蛋------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出半点儿事,那可是他心尖儿上的肉啊!
让自己的闺女一个人走夜路,那是没心没肺的爹才干的事。
“从邺城到咱家,二十多里,小三十里地呢,可不能自己回!”
“你要是想回去,我明天骑摩托车送回去你。”
小英几次犯脾气要骑车回家,老杨都制止了,放了寒假,老杨才让小英自己回杨家庄,还是让上午回去的。
小英骑着靓丽的自行车回家后,嫉妒的她俩妹妹光使白眼剜她,三妮儿噘着嘴说:“臭美嘞!”恨不得不让她吃饭。
按说应该让着妹妹,可是真舍不得让两个妹妹骑,怕她们没轻、没重的不知道爱惜,骑坏了。
小英看到两个妹妹有点不好意思,只有她娘夸她,高兴地说:“俺妮儿骑着这车洋气,这车和俺妮儿配,早知道这么好看,早给俺妮儿买了。”两个妹妹就更嫉妒了。
回到家,小英给她娘说她在邺县里第一件事,“娘,俺去学校里第一天看到一个人,那人在校园跑,手里拿着冰-----”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小到旁边的她娘几乎听不到。
“妮儿,谁掂着冰溜子?”小英娘一边用簸箕簸着玉米粒儿一边儿问。
小英不吭,好像没有听见,只是搓手里的玉米棒子,她想到了那个人斜棱的眼神。
“刚才你说谁掂着啥,妮儿?”小英娘又问。
“没啥,没啥,管他是谁,和咱没半点关系!”
她说着就使劲、快速搓捻玉米棒子,金黄的玉米籽儿“哗啦啦”从玉米芯上被搓揉下来,她好像恨不得要把玉米籽儿直接搓成面。
“你这孩子,你给俺说的-----说半截的话儿,你还恼。”
当着娘的面儿,小英鼻子酸了,快要哭了,不知道因为啥。
“我没恼,我是说你管他是谁呢-----”嘴上应着娘的话,心里骂:管他龟孙是谁,谁认识他!
她心里骂着-----泪水儿“啪嗒”滴到手背上,咋就真哭了呢?赶紧擦了,别让娘看到。
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