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绝脉
风水堪舆重在五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
追根溯源又分形势、理气两大派系。
两大派系之下又衍生出无数小支系，这些小支系之中形势派以峦头、形法、形象三派为代表。
理气一派，传承亦久，形成的理念体系错综复杂，其间涵盖五行、八卦、河图、洛书、星宿、神煞、纳音、奇门、六壬等等。
理气一派，宗系复杂，衍化繁多，最为人所知者当数玄空飞星、三合长生等数个支派。
我祖父师承杨公筠松一脉，当属形势宗支，对于体系复杂的理气一派，我祖父亦有涉猎，放在后文再与大家细说。
我祖父告诉我，风水之中，有养（养龙地）、帝（聚帝王气运）、化（化龙地）、玄（纳天地日月之气）腾（腾龙）、卧（卧龙）……等十尊宝地，亦有禁、凶、斩（斩龙地）、绝（绝龙地）、困（困龙地）、屠、杀、囚、……等九观凶绝险恶之脉。
而九大凶绝险恶龙脉之中，尤以斩、绝二脉最为凶险，其间绝脉更比斩脉凶绝。
盖因斩龙地虽然凶险，但在凶绝之中不乏有一线生机可寻。
而绝龙地，凶险于一个“绝”字，人丁绝、事业绝，婚姻绝、一切生机完全断绝，唯有死气横生。
是以师承有道，一般风水师给人寻龙点穴之时不会泄露太多天机，亦不会点此凶绝险恶之脉害人。
除非冤怨积深，三代世仇，你不要别人命别人要你命的情况下，祖师亦是提倡以所学之术业保护自己的。
而我祖父就曾在武威看到过一观沙城绝脉，其间牵扯出两大世家恩怨，涉及形势、理气之争。
据祖父道，我小姑六岁那年他远行西北之地，经腾格里沙漠入武威时在石羊河沙漠附近看见一处隆起的沙丘，高两丈有余，绵延数百米看不到尽头，其间重重缠护确是一处龙脉玄关。
我祖父跟着驼队沿着这条沙丘一路前行，约摸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条沙丘之上出现了另一处隆起的沙丘。
这沙丘高约三丈有余，犹如三颗绝龙钉一般深深钉入这条龙脉之上。
我祖父看着这处沙丘叹道：“本以为是一处真龙玄关，没想到却是一条绝龙。”
领队的老者张生听到我祖父的感概之后对我祖父道：“没想到我这驼队之中竟有异人，你年纪轻轻竟能一眼看出这条绝龙，当真不简单呐。”
我祖父谦逊一笑回张生道：“风水堪舆，师承有道，小陈只是学了些微末，让张老见笑了。”
张生摇着头对我祖父道：“你倒是谦逊，若只是学得些微末便能看得出这条绝龙，那就更厉害了。不过说起这条绝龙，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段前尘旧事。你可知这条绝龙所从何来？”
张生这句话直接把我祖父问蒙了，天下龙脉源自昆仑祖龙，这但凡是稍微有点风水常识的人都知道。
哪知张生却说了一句让我祖父难以置信，已经超出了我祖父认知的话。
张生指着那条绝龙对我祖父道：“这条绝龙出自一位名叫吴甲子的少年手中。”
少年！
听到张生这话之后，我祖父直接惊呼道。
这是得有多大的手笔，方才能够以凡人之力“移山倒海”改变地理形势及走向，留下这条绝龙。
这恐怕只有传闻之中，那些已经达到“建城养龙”的顶级风水师，方才有这等手笔吧。
然而张生口中分明说得清楚，这是一个少年所为。
卦卜一脉我祖父见到的沈一算得上一个异类。
风水堪舆之中却从未听闻有这等奇才，多少风水师穷毕生心血，却也达不到建城养龙的境界。
何况区区一个少年！
张生看着我祖父脸上的惊愕之色，似乎很是满意，摸了摸颔下长须续道：“没错，吴甲子起手布下这条绝龙那年，他刚满二十岁。”
二十岁！就有这般手笔，那吴甲子如今的风水术岂不是已经达到天人合一，甚至更高的境界？
让我祖父又猜不透的是有此境界的大风水师，为何又会在二十岁的年纪里就布下这十大凶绝险恶之首的“绝龙”？
我祖父告诉我，当时据张生回忆道：昔年石羊河穿腾格里沙漠西南而过，两岸形成绿洲，绿洲之上逐渐建立起了一座沙漠城市。
其间有当地两位珠宝商，冯唐、吴风垄断了这座城市所有资源，逐渐形成两大世家。
冯唐、吴风二人笃信风水，他们认为自己能够成为这座沙城之主，盖因风水气运四字。
二人生意之上相互竞争，又多有往来。而且因两人都笃信风水，闲暇时间也会坐到一起谈论一些关于风水术业的话题。
私交日久，两人情分不可为不厚。
星移斗转，那年八月中旬，冯唐妻诞下一女，同一天吴风妻亦诞下一子。
冯唐和吴风两人相互敬重，冯唐请吴风给女儿赐名，吴风想了想即给冯唐女儿赐下“秋华。”之名
吴风为了回敬冯唐，请冯唐为幼子赐名，冯唐思虑一番，赐名甲子。
自此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冯秋华和吴风就在两大世家的呵护之下慢慢成长起来。
因父辈相交深厚，吴风和冯秋华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颇深，日久天长两人已然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纪。于是两人在沙漠神像面前许下三生之约。
然民间常言，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风水轮流转，世事终难料，吴甲子十六岁那年，吴家和冯家因为涉及风水学形势理气之争，彻底决裂。
冯唐请了一位大风水师为冯家开龙脉。
所谓水起风生，此消彼长，冯家龙脉已成。吴家风水气运随之受到影响和破坏。
冯唐决心已下，既然出手就要将吴家赶尽杀绝。遂请大风水师为冯家开龙脉的同时一并布下一条斩龙脉。
吴家因这条斩龙脉，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没落了下去，先是生意崩盘被冯家趁机鲸吞蚕食，很快吴家之主吴风就暴病离世。
随着吴风的暴病离世，风雨飘摇的吴家更是雪上加霜，短短一个月时间之内吴甲子双亲便相继辞世。
只有吴甲子一人，被一位浑身裹在黑袍之下的老者带走。
至此冯家彻底成为这座沙城霸主。冯唐更是越活越年轻，越过越好过，家业越来越大。
然而有些事只有冯唐自己知道，因为每日深夜，冯唐便会从睡梦之中惊醒，冷汗如潮。
冯唐每夜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每个深夜都会看见女儿秋华那张湮没于沙丘之下的脸，还有那双绝望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四年之后，有少年孤身一人，着一身黑袍，从西北大漠而来，挥手之间在冯家龙脉之上竖起三座沙丘。
后转身离去，从此绝迹于大漠之中。
有人传言，那黑袍少年便是当初被黑袍老者带走的吴甲子。
当年冯唐为了整垮吴家，不惜牺牲女儿秋华作为龙眼，布下斩龙脉。
吴甲子在一个月之内便遭逢家中巨变，又痛失所爱，是以四年之中在黑袍老者的教导之下苦修风水术。
四年后再次归来，定是报当初之仇。
世说纷纭，然在那位黑袍少年在冯家龙脉之上布下这三座沙丘之后，辉煌鼎盛，蒸蒸日上的冯家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彻底没落了下去。
连带着这座沙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湮没于石羊河大漠之中。
当时我祖父听完张生所说之后，不觉感概道：“想不到一条绝龙，竟有这般曲折故事，当真是想也想不到。只是可惜若非形势理气之争，便能成就两大世家，成就一对新婚鸳鸯。”
张生也感概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世事无常，亦难有定论。换个思维来想，若非两大世家之争，风水一脉又怎会有这般奇人。”
我祖父道：“也确实如此。只是我观祖师语录手札，其间也有叹恨形势理气之分的载记。其实形势理气，皆出同宗，追根溯源亦是一脉同源。无论形势理气到最深处讲究的无非都是天人合一之境，何苦又生出这般是非。”
张生听完我祖父的话之后，赞我祖父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假以时日你必定能够成为一代大风水师。”
我祖父谢过张生谬赞，随驼队进了武威城。
我祖父在武威呆了半年之久，归乡之时，途经石羊河，再次看到这条绝龙。
我祖父于漫漫黄沙之中捧起九捧沙粒置于那三座沙丘之下。
我祖父告诉我，当时他术业未深，置那九捧沙丘，心中亦是希望能有一线机会以“九小龙托塔”的风水术托起那三座沙丘，让那条绝龙复生，让石羊河再现。
至于后来结果如何，却无从得知，因为我祖父至那之后再没有去过武威。
而我虽然想着有一天能够走一走祖辈走过的路，去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土地上代他们故地重游一次，却因忙着家业，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