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谋杀已死之人
天光初亮，不远处彻夜运转的烟囱还残留着一缕灰色的烟尘。
省公安厅大楼早已一片忙碌。
再度熬了个通宵的林峰，刚刚忙完一桩碎尸案的结案报告，终于靠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省厅缉毒总队的副队长杨国昌一个电话给叫了过去。
“小林啊，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但这个案子，他还非你不可，别人都不好使啊！”
“出大案子了！”
跟林峰一样，这个省厅里的红人也刚刚熬了个通宵，正顶着两个黑眼圈，见到林峰的时候，整抓着一杯豆浆就着煎饼祭五脏庙。
看着这个老队长都熬得头发成绺，林峰满肚子的牢骚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领导带头加班，当属下的还能说啥，出死力呗！
更何况林峰本身作为一个技术科的老油条，对‘大案’这俩字也是出奇的敏感。
大案，就意味着复杂诡谲的案情，以及难以检查的尸体！
想到这，林峰也不困了，抢了半张煎饼过来，一边嚼一边含糊着说，“啥案子，说说？”
不怪林峰，任谁干了法医之后，案子来了立刻撂下筷子办案，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赶上饭口都会赶紧就一口，管他是队长还是厅长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三年来，别的本事见涨多少不知道，肚子倒是先粗了一圈。
杨国昌见林峰这一套也不含糊，三口两口噎下嘴里的饼，噎得翻着白眼，扔给他一份卷宗，就开始赶人。
“路上看，市局的伙食比咱好，早点过去还能赶上发水果，市局的雷队长楼下等着你呢。”
说着就把林峰送了出来。
“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老东西，不就吃你个饼，这个抠搜。”
林峰摸了摸鼻子，讪讪的下了楼。
果然，一到楼下，就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青年警察在大厅等着，肩膀上铮亮的两杠两花。
“雷己巳。你好，林峰科长。”
“您好雷队长，名字挺特别啊。”
三十出头的副处级可不多见，林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雷己巳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八九年生的，己字辈，不好起名字，整好出生那年是己巳年，就叫己巳了。”
这么接地气的名字，倒是把林峰给逗笑了，俩人脾气对味，很快就熟悉了。
案子还没说什么，雷己巳倒是确实请林峰吃了一顿地道的市局大食堂。
十菜一汤一水果，把林峰个整天跑外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伙吃胖了好几斤。
雷己巳就在旁边说案情。
叫林峰稍感意外的是，案情格外的简单。
昨天，一个年轻人到市局里自首，说自己杀了人，在警局里赖着不走。
这倒也罢了，但是他除了说了自己杀了谁之外，对所有的案情只字不提，也不说自己的姓名，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有一个不记名的手机，见到值班民警就一口咬定自己杀了人，要伏法。
如果不是雷己巳今天早上正好在场，那个人很可能就会被当成拍段子找热搜的抖友赶出去。
本来这种事情按流程走就行，只不过这桩案子涉及的人物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得不慎重对待。
因为这个年轻人号称自己谋杀的，是本市十大企业家之一，市里的首富齐默严！
死者齐默严，五十八岁，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五十公斤，本市建筑业龙头紫荆房地产的老板，罹患淋巴癌十二年，有一儿两女，发妻早亡，后与合作伙伴再婚，家庭较为和睦，两天前因癌症折磨身体衰竭死亡。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在局内法医集体认定其死亡无意外后，雷己巳找上了杨国昌。
“案情不算复杂啊？尸体找到了么？”
雷己巳点了点头，“尸体就在殡仪馆，但是情况有点不好办……”
林峰忍不住皱眉，“尸体是否非正常死亡，家属同意，正常进行解剖即可，有什么为难的？他们施压了？”
雷己巳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是的，死者家属也收到了嫌疑人发过去的信息，知道了他自首并承认杀害了死者，已经向局里施压，要求必须尽快给出结果，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求杨老找的你。”
“正常案件是像你说的这样处理的，可是我们查实，在嫌疑人自首之前，死者已经于两天前自然死亡了。”
林峰一呆。
“自然死亡？！”
“那还检啥？那不就是扰乱公共秩序占用法医资源吗？”
雷己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听说有人承认杀害了死者之后，死者家属也表示在火化的时候有一些幻听，仿佛听到死者在惨叫。”
“案情涉及到齐董事长，一般人的检查结果没有说服力，我们也是不得不慎重啊，还有，我有种直觉，这件案子有古怪，所以才一力向杨老求的你。”
林峰无奈的拍了拍脑门。
这下，林峰对他们为什么非要找自己过来算是有了数。
感情是听说他协助破了几个案子，把他抓过来当救火队员了！
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软。
最后，林峰还是跟雷己巳一块去了解剖室。
几个穿着解剖服的法医正在旁边低声谈论着，见到他们过来，齐齐停了下来。
林峰眼睛一扫，就发现了好几个脸熟的，都是法医部门的同志。
叫他奇怪的是，解剖台上并没有齐老爷子的遗体，只有一个小手提箱大小的箱子。
见到林峰这位‘明星法医’，几个同志脸上都有了些微表情，让精通微表情的林峰一一收在眼底。
一个个的，要么就不忿，要么就怀疑，还有干脆看小丑的……
不由得心中苦笑。
这下好，一张饼的功夫，他叫杨老头坑了一把狠的，把市局和齐家里外得罪了个遍。
还是雷己巳摆手给众人互相引荐了一下，气氛才稍稍有些好转。
林峰也不在意那些眼光了，擦了擦手，拿出手套，轻声道，“死者呢？时间紧迫，咱先去看看吧？”
雷己巳的神情有些尴尬。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来晚了一步，就在今早六点钟，死者已经由家属主持，在殡仪馆火化了。”
说着眼神瞥向解剖台上的手提箱，“火化后的……遗体，都在这里了。”
林峰楞了一下，指了指放在解剖台上的盒子。
“火化了，所以这些就是骨灰了？”
雷己巳艰难的点了点头。
“还剩下一点……骨头渣子什么的，局里的法医都上了，实在没结果，给那小子做测谎，结果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