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养媳阿宝
在阿宝的记忆里，伯伯和自己讲过，她给杨家做了童养媳，杨文蕴便是她未来的夫君。
这个夫君只有十一岁，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却打小病弱，越长大越难活。
他已经是童生，明年秋天就要考秀才，谁也不知道他一副病体能不能在考场上撑住。
杨文蕴是全家翻身的希望，因此连铆劲要和大房攀比的阮月，听见这都白了脸。
“都怪我，都怪我。”罗翠兰眼泪刷的就掉下来，疾步走去经闭的房门，阿宝跟在她身后，闻见房间里好重的药味。
阿宝探了探头，一下子就呆住了，因为躺在床上那个小少年竟然和给她浇水的神君长的一模一样！
神君一向是美如冠玉的，怎么……怎么变成这样瘦弱的模样了？
阿宝脑子里轰的就炸开了，她松开了罗翠兰的手，迈着小腿爬上神君的床，想努力看清楚他的脸。
杨文蕴清澈的眼眸下方有一道乌青，俊美的脸颊也因为常年的疾病消瘦泛黄，显得鼻梁更加笔挺，刀子似的撞在人眼中。
小少年拖住了阿宝快趴在他身上的身子，下意识的掂量了掂量，好大一个肉团子……
他猛地握紧拳头，扭头咳嗽，喉咙里尝到了血的味道，消瘦的胸膛不断起伏。
罗翠兰大惊失色，“阿宝快下来。”
阿宝偏偏扭动起身子，杨文蕴没力气托住她，又不忍心让她摔了，阿宝就掉在他怀里，被神君揽着。
杨文蕴的咳嗽嘎然而止，浑身一轻，仿佛回到了没得病之前。
怎么好像病情减弱了？杨文蕴诧异的盯着怀里的阿宝。
阿宝正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圆的宛如葡萄。
杨文蕴因为一直生病，早就在家里弟妹眼中是个不人不鬼的，二羊看见他就害怕，村里孩子也没有不躲他的，所以他早就不出屋子了。
想到这里，杨文蕴眼神一黯，想要躲闪阿宝的视线，手又情不自禁的捏了捏阿宝的脸颊。
阿宝一句神君梗在喉咙里，七弯八拐的喊了声：“夫君。”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静。
直到罗翠兰一个箭步上来把阿宝移了过来，关切的询问儿子：“阿宝可压着你了，下回再不让她皮了。”
阿宝一离手，杨文蕴眉头紧皱，那种乏力痛苦的感觉席卷而来，幸好他已经习惯了。
是错觉吗？
他挥去了这个念头，不赞同的道：“上次的药还没吃完，不必听年叔的，我都同二羊说了要瞒着您。”
罗翠兰强硬了一回：“家里你身体最重要，年叔做了三十多年的大夫了，他说要去城里抓药就肯定得去。”
阮月慢吞吞的站在门口，捏着一个布袋子：“我家男人上个月结的工钱，留半吊钱吃饭，只剩下半吊给文蕴看病。”
罗翠兰连忙哎了声，阮月捏的格外紧，片刻后还是给了罗翠兰了。
阮月强颜欢笑：“文蕴好好看病，明年秋试家里还得指望你，你本事婶子是知道的，身体好了一定能高中。”
杨文蕴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多谢婶子。”
家中因为他年年支出大笔药费，年幼的弟妹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他心里郁火升腾，身子却依旧乏力。
有什么用呢，他说不定都走不到考场。
杨文蕴烦躁极了。
一只冰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杨文蕴呼吸顺畅了，扭头诧异的看见了阿宝，阿宝又溜到他身边了，冲着他甜甜的笑。
阿宝拍着胸脯：“神君不难过，阿宝救你。”
罗翠兰拿着二房给的半吊钱，再从自己床底下里找出几个碎银子，算算不够，竟然拿了钥匙，去翻婆婆的压箱底。
平时她自然是不敢的，但因着是给杨文蕴抓药，就连阮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凑够了钱，罗翠兰说：“阿宝在家，娘去城里抓药，天黑前回来。”
杨文蕴屋里传来阿宝欢快的声音：“阿宝会照顾好哥哥的。”
罗翠兰有点发愣，找了一辆牛车，就上城里去了。
屋子旁边，阿宝正在和二羊说悄悄话。
二羊抹了把鼻涕，好奇的问：“你娘不要你了吗？”
只有爹娘不要的，才会被卖给别人，阮月有时会拿这个吓唬她，但从来没把自己卖掉。
想到这个，二羊自豪的挺起了小身板。
阿宝如实说：“我娘没钱看病，死掉了，爹也没了。是伯伯把我卖掉的。”
二羊惊呆了，脸上充满了同情，真可怜，没有爹娘的日子简直无法想象。
“你放心，咱们家里虽然穷，但除了大哥没有人生病了，还有饭吃。”
阿宝是株乖巧的仙草，她准备叫二羊三姐，二羊一听，就大包大揽的要带阿宝找糖吃。
糖是罗翠兰买的，因为杨文蕴常年吃药，家里才备着糖，平时被罗翠兰锁在匣子里。
二羊：“你家有多远？听说最近的村庄也要走几个时辰，我从来没出去过。”
阿宝记不清楚了，迷茫的回忆着：“……我来的时候，全是山，二伯带着我翻了好多山头，脚上好疼。”
二羊惊呼：“肯定是起水泡了，我干多了活手上也会起水泡，快来，我帮你挑掉。”
阿宝脱了鞋子，鞋底磨的快破了，脚上却没有水泡，脚丫依然白嫩嫩的。
二羊不信邪，“咋没有呢，你走那么远，肯定有，我再看看。”
杨文蕴听着两个小萝卜头的窃窃私语，目光锁定在屋顶上，良久，他把手里的银子放回了床头。
他本想让阿宝回家，他不需要童养媳，更不需要一个才五六岁的童养媳。
他却也没法狠心让那个不怕他的阿宝再翻几个山头，就是把银子给了阿宝，她家里人就不会再卖掉她了吗？
杨文蕴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先天不足，谁也救不了他，只是拿药强撑着罢了。
娘和他说过几次要买个人，他一概不同意，病秧子用不着祸害别人。
阿宝是被偷偷领回来的，但他一瞧见阿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幸好阿宝只有五六岁，当个妹妹养着也好，杨文蕴眉头舒展开，接受了阿宝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