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梦
“师父！师父！”
我竭力嘶吼着，但师父已然听不见了。
黄茵茵吐出口烟气：“你师父功德无量，但也阴气过盛，已经活不了的。他死后不会受太多苦，他的死虽然是因为你，倒也是死得其所。”
“你师父虽然死了，但他拜托的事情我自会办到。”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书呆子的义子了，我也不欠你任何事情了。”
明码交易，一桩归一桩。
不知为何，这番话我却听的悲愤交集！
“师父的死确实归于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但你们二位都是村里供奉的神灵！如此冷漠旁观，未免太无情！”
愤恨的话脱口而出，泪珠子也从我眼中簌簌掉落。
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怔怔道：“我知道你们没义务帮我改命，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黄茵茵扯着樱唇笑了，捏着尖细的嗓音娇滴滴道：“你小子还算识相，不过着也不完全怪你，都是这老道的命罢了。”
毛小芳拍拍我的肩，欲言又止一瞬后，终是开口。
“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自己，那些年我爸不过是用狐仙当引子，要不是这群狐狸经常骚扰山下村民，为非作歹，他也不会出面镇压诛杀狐仙。”
“什么用一狐换一命，那根本就是胡扯，用的其实是他自己的阳寿，三十年狐仙不过就是个引子，我爸把他自己二十年寿命，换了你十年平安！”
“还有张寡妇的也不算是你害死的，是她自己找上门来，以继承你陈家气运为交换条件，要主动帮忙。”
毛小芳的每一个字都清楚的落在我耳边，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不过是为我做解脱罢了，师父也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你振作点行不行！”
毛小芳蹙眉冷眼，“张寡妇为了儿子大富大贵才会做出牺牲，就跟我爸为救你，甘愿用剩下的阳寿，换你二十八岁前的平安！”
冷风瑟瑟，老槐枝叶沙沙作响，黄茵茵似身外人一般在远处观看，就连毛小芳也早都知道这一切……
只有我是那个最无能、最该死的人！
周遭仿佛落了一地凄凉，浓厚的悲恸之情郁结在心头，我下意识的大口喘气，可那一口气却是怎么也喘不顺。
“师父！！”
最终，所有悲愤幻化成撕心竭力的呼喊。
我眼前忽的一黑，再后面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天地混沌之间，一道仙风道骨的老者迎面走来。
“师父？师父真的是你！”我心中一喜，快步迎上前。
哪知我走近一步，师父就往后退十步，我只得停住步伐，不敢继续走。
师父躯干笔直，充满正气的脸上却生出几分无奈。
“我该走了，为师嘱咐的事情你务必谨记，以后道路且长，为师只能帮你到这。”
“师父。”
我又不争气的掉下眼泪，师父犹如我的亲生父母，他的死对我打击实在太大。
忽然，一阵诡异的风沙吹来，沙子吹进眼中，我本能闭紧眼眸，等再次睁开时，师父的身影已经慢慢消退。
我惊喊一声，拔腿就追上去。
桀桀桀……
刺耳的怪叫乍起，一群白毛狐狸倏地出现，四周景色也变成了后山老槐下，它们此刻正争先恐后的抢食着腐尸。
而那群腐尸当中，竟有师父跟毛小芳！
“滚开！都给我滚开！”
我红着双眼冲过去，白毛狐狸瞬间变的巨大，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我扑来。
“陈百岁，你跟他们都该死！我要吃了你！”
顿时，我胸口一顿，血淋淋的心脏竟是被白毛狐狸直接挖了出来。
噗！
我喉中涌出股腥甜，不甘的倒在地上，死死瞪着那得意的白毛狐狸。
忽然间，又是一阵风吹过。
朦胧之际，一道婀娜的少女身影以及一位白面书生出现在前方，周遭所有的景色迅速变化……
书生自称槐仙，不疾不徐的朝我走来。
同时，一股奇特的暖流自颅定灌入，体内迅速流窜着股灼烧之气。
冥冥中，身体里似是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般。
“师父！”
我痛苦大喊，手脚胡乱挥舞。
“你醒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毛小芳神色无波的脸，她对于师父的死似乎一点也不难过。
四周依旧泛着浅浅的夜色，但东方的天空隐隐露出天光，视线跟着清晰了不少。
周围还留着艰险的痕迹，师父的尸体也早已冰冷。
我坐起身，用手开始挖泥土。
“你干什么？”
毛小芳冷目旁观，“你愿意颓废我管不着，愿意就这样浪费阳寿我也管不着，我只管自己的任务。”
“挖坟。”
“什么？”
我头也不抬，十指嵌在潮湿的泥土里，沙石磨破手指，逐渐染红泥土。
“这块地是陈家村的风水宝地，位于山脉的乾方位，高大圆满。西南山势矮小俊秀，成环抱之势，会赐福后代出高寿。”
“师父他老人家的生辰八字跟此处风水极为契合，何况埋在别处难保那群狐狸不会作祟。”
“你若是还有心，就帮我一起挖。”
毛小芳腿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却是转身拿了两把铁锹，闷不做声的递给我一把。
虽然她看上去极其冷漠，跟师父也不亲进，但骨子里总归流着一样的血脉，只能说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从不轻易表露心情。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师父的遗体终于赶在天明破晓前葬好！
咚！咚！咚！
我连磕三个响头，眼泪滴落在泥土中，一时半会竟是连头也抬不起来。
躲在草丛里的动物们似是都有感知，有灵性的却是都哀嚎起来，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坠下，逐渐转大。
我笔直的跪在坟前，即便是透过一片泥泞的土，仿佛也能感受到师父那股令人敬畏的凛然之气。
师父德高望重，虽没荣华富贵，但也造福了陈家村不少人，如今为了我给老槐下跪，用寿命跟黄仙儿交易，更是为了我丧命于此。
可他死后却只能用如此潦草的方式下葬！
“我对不起师父您老人家！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死，那群作恶的白毛狐狸也一定会受到惩罚！”
我暗暗攥紧双拳，所有的悲痛之情化作为浓浓的仇恨。
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