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絮柳无依（9）
“起初我爹瞧不上她是卖豆腐的，便不准我们往来，后来又听说她被匪贼抓去，污了身子，我爹更是决计不肯她进门，不仅将我囚在府中，还找了知府安排人散播她失身的事，更是对她欺辱嘲弄，势要将她从淮州城赶走。”
“你真窝囊。”慕辞一面唏嘘一面鄙夷骂了一句：“你好歹是个大少爷，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你真要是闹起来，你爹还能不顾你的命拦着你不成？”
“阿辞。”
慕辞身后猛然响起扶远的声音，她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扶远来了，且听他话中的意味，倒是有几分阻止自己责问下去的意思。
乖巧地闭了嘴，慕辞小跑到扶远身边：“红絮姑娘安置好了？”
“嗯。”扶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刘思清身上：“刘公子，事已了结，我们送你回去。”
刘思清神色郁郁，不知是方才说起往事引了惆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怔愣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从刘府离开的时候，刘老爷自是对扶远和慕辞千恩万谢。
淮州接连失踪官差，刘老爷必定也猜到了这件事与红絮微妙的联系，儿子失踪这么久，竟还能失而复得，他即喜又怕。
喜的是儿子安然无恙，怕的是这样的事再来一遭。
故临到扶远二人要出府门的时候，刘老爷殷切地又送上了一匣子白银：“高人，我儿虽是有惊无险，但这样的事老朽实在不想再发生了，这里是一千两白银，请高人帮我查出掳走我儿的幕后黑手！”
一千两白银想来是有些重量的，两个下人抬着匣子，手上青筋毕露。
这老家伙也不动动脑子，银子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这么重的白银要带回十里风落去……
慕辞抬头瞥了一眼身侧的扶远：这家伙肯定是不会受累的，那这么重一堆还不是得我背回去！？
脑中电光火石想了一通，慕辞连忙插话道：“不必不必！这幕后黑手我们已——”
“已经查到了。”扶远飞快接过话头：“不过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刘公子以后不会再遇此险事。至于是谁，我想刘老爷心中也有所猜测吧？举头三尺有神明，为人处世，还是留有余地的好。”
刘老爷神情一滞。
扶远接着道：“还有一事要告诉老爷，你的爱子虽是救了回来，但刘公子受了惊吓，失踪期间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全然忘了。”
“这…无妨，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告辞。”扶远略一点头，转身就出门去了。
甫一走出府门，慕辞立马蹦到扶远跟前：“你怎么将刘思清的记忆抹去了？”
“你不是也抹去了那位王小姐关于我们的记忆吗？”
“那不一样。刘思清忘了我们没什么，你怎么说是全忘了？那岂不是连红絮也忘了？”
扶远放慢步子垂目看向慕辞：“忘了又如何？”
“唔…”慕辞想了想：“我就是觉得怎么能忘记自己喜欢的人呢……”
扶远的步子一顿，看向慕辞的目光倏而幽深起来。
他漆深的瞳仁里头，有种莫名的复杂情绪一点点晕开，那目光像是在问，在问一个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怎么了？”慕辞毫无察觉地看着扶远的异样。
摇摇头，扶远道：“你是听了刘思清那番话，对他有些同情？”
慕辞没答话，但显然是这样。
“你啊，还是这么单纯…”
“什么？”扶远的声音太小，慕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我以前——”
“我是说…”扶远打断慕辞的话，“刘思清那番说辞，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红絮最痛苦的时候他没有奋力抗争，或许不是逼不得已，而是那时候他切切实实的软弱退缩了。”
慕辞认真听着扶远的话，男人一贯淡漠的脸上，难得浮现了一点感慨唏嘘。
“流言恶语如刀剑，刀林剑雨中，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如何敢站出来为了红絮，与全城的人为敌。”
慕辞好像懂了一点，她懵懂问：“扶远…你说那时候，刘思清是不是也嫌弃过红絮？”
深深看了慕辞一眼，扶远没答话。
外头的扶远和慕辞走了没几步，里头的刘老爷回过神，一拍脑袋想起还有一份“谢礼”没送给高人，连忙支使了下人带着“谢礼”往外追。
“高人！高人！！”
身后有人一喊，扶远便停了步子，转回身去看，却见刘老爷身后跟着七八名美男子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待走到扶远跟前，刘老爷满面堆笑，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一众美男子：“高人留步，您帮了老朽这么大一个忙，实在无以为谢，这些是老朽的一点心意，还请高人笑纳。”
像是为了配合刘老爷的话，话音一落，那些美男子排开而立，一齐朝着扶远搔首弄姿，眼含秋波的模样别提多勾人了！
扶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蓦地想起在花月阁，那些舞姬听了慕辞的耳语后，就不再对自己投怀送抱……
好啊！好啊！！原来这妮子竟是胡诌说自己有断袖之癖！！
扶远气极，转身就要发作，可怒目转头一看，身侧身后哪里有慕辞的影子？
竟是一早就开溜了！
“高人？”刘老爷不明所以地朝着扶远笑：“高人是在找跟着您的那位姑娘？哦，方才老朽走过来的时候她就走了，老朽还以为是高人差她办事去了呢。”
扶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扫向刘老爷的目光陡然冰寒，目光所及，竟是如长枪掠过，锋芒毕露，叫人没来由就胆怯起来。
“高人…”刘老爷还想说什么，扶远却是拂袖转身便走。
刘老爷回首看了一眼一字排开的美男子们：没问题啊！一个个标志得很啊！！
却是没胆量叫他们跟上去。
踌躇了半晌，眼见着扶远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刘老爷末了只能带着他们又折返回去了。
却说另一头，慕辞回到风满楼的时候天刚擦黑，最近生意不大好，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客人了。
瞥到门口有人走了进来，正拨弄着算盘的五琴抬头看过去，见是慕辞，他眼睛一亮。
“果子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