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偌大的餐厅里坐着两个人，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衬衫的领子微微敞开，透着一丝随意；女人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看上去干净利落，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身体略微紧绷，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就是唐芷？”男人点了一根烟，拿在手里。

　　“是。”

　　“一百万，够不够？”

　　唐芷白皙的脸上渐渐染上了红色。

　　沈川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三百万？”

　　唐芷还是没说话。

　　“你想要多少？”沈川不耐烦地皱眉，“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

　　唐芷双手交握在一起，缓缓抬起头看向沈川。

　　沈川的眼睛触到唐芷的眸子，猛然的对视让两人都是一愣。唐芷又迅速把头低下，但沈川的眼神还停留在刚才他们对视的位置上，过了片刻才有些失神地挪开。

　　“你很需要这笔钱。”沈川将烟摁灭，“你姐姐的手术费、你父亲欠的债，这些都要你来还。你还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弟弟，现在是不是快交不起学费了？”

　　唐芷苦笑：“是，我确实需要这笔钱。”

　　“那就和我结婚。”沈川把合同推给唐芷，“只要你签字，我就出钱给你姐姐治病，帮你父亲度过经济危机，供你弟弟读书。当然，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我母亲的意思……”

　　唐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想到昨天晚上妈妈拉着她的手，一脸疲惫地对她说：“小芷，去年你和你姐姐出车祸，爸妈为了救你们的命，花了不少钱。你的命是救回来了，眼睛也保住了，但你姐姐还在医院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现在你父亲的公司破产，追债的人都追到家里来了，你姐姐在医院的医药费也交不出来……还有你弟弟的学费……现在咱家真的很需要钱。妈妈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求求你答应妈妈，嫁给沈川吧。”

　　唐芷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几张纸。

　　“可是我们没有感情基础。”

　　“不重要。”

　　“不重要……”

　　唐芷看着合同，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姐姐，想到因为公司欠下巨额债务无力才横担的父亲，想到以泪洗面的母亲……

　　“好，我签。”

　　唐芷一抬头又撞上了沈川的眼神，沈川站起来迅速走到唐芷身边，伸手抓住了唐芷的下巴，痴迷地看着她的眼睛。

　　看着这个眼神，唐芷的心竟不受控制地跳了一跳。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唐芷摇头。

　　“因为你的眼睛是她的。”

　　唐芷一脸茫然：“什么？”

　　“一年前，你出了车祸，你的眼睛被玻璃碎片划伤，只有移植健康的眼角膜才能恢复视力。那个时候我的女朋友杨昕也遭遇车祸，被医生判定脑死亡，她的家人同意捐献她的器官，她的眼角膜就移植到了你的眼睛里。”

　　唐芷身子一颤，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川。

　　“你说什么？我的眼睛……”

　　“这也是她的眼睛。”沈川松开手，又坐到刚才的位置上，“我找这双眼睛找了一年。”

　　“所以你让我和你结婚，其实是为了这双眼睛？不，是眼角膜。”

　　“对。这是她唯一还留在世上的东西，现在就在你的眼睛里。”

　　“可我不是她，如果她知道你……”

　　沈川摇了摇头，打断唐芷的话：“她不会知道的，她已经不在了。”

　　“你能这么做，说明你很爱你的前女友，那你和我结婚不就等于背叛她？”

　　“背叛？”沈川苦笑，“我的家人要我结婚，可我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既然如此，结婚的对象是谁我也就无所谓了。不过你毕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因为你的眼睛里有她的眼角膜，你是在替她看这个世界，她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没有我？”

　　“你会后悔吗？”唐芷看向沈川，“你心里清楚，就算我的眼角膜是她的，我也不是杨昕，我是唐芷，我是我自己。”

　　“不会。”沈川点燃手里的烟，“合同就在你手里，要不要签字你自己决定。别忘了，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

　　唐芷紧紧握着手里的笔，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最后还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芷就这么从唐小姐变成了沈夫人，然而她认识眼前这个男人还不超过三个小时……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