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动于衷
周卉看着清月呆愣的站着,皱紧了眉头,想都没想就往清月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下去。
一阵钻心的痛感袭来,清月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不敢再有所耽搁,忙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下,放下手来,清月看见手上落了一层灰尘,她不敢出声,悄悄的袖子里擦了起来。
过了许久门里都没人应声,清月怀疑里面可能根本就没有人,周卉等的不耐烦,一个眼色过去,清月抬起了手正准备敲下去。
“谁呀~”粗犷的大嗓门传来,带着些怒气,像是正在干活被打断了,随即面前的破门被人用力的推开,上面的灰尘散落开来,清月站的近些,一个不注意被吸了进了鼻子里,呛的不住咳嗽。
周卉站在原地不动,用帕子掩着口鼻,脸上的嫌弃更浓。
那开门的婆子一双粗大的手掌还沾着水珠,显然正在干活忙碌,此刻她手插在腰间,脸上的怒气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时消退了一些,可还是带着一丝不屑向周卉问候了一声。
“呦,周姑娘来了,快里面请吧,”她说着侧了身子让周卉进去,清月趁机扫了一眼院子里,不大的地方打扫的还算干净,大木盆里放着正在洗的衣服,正堂是三间瓦房,正紧闭着屋门,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面前的这个婆子,连一点生气都没有。
周卉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在正堂门口站定,那婆子快走几步,替她推开了房门,顺便向着屋里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娘子,姑娘来看你了~”
清月站的离她稍远些,可还是觉得被她这一声大喊震的耳朵疼,她偷偷打量了周卉一眼,她正紧抿了薄唇,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可是以这些日子来对她的了解,此时此刻她一定正处于暴怒的边缘,清月忙低了头,唯恐惹了她不快。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出来一点声响,脚步声慢慢近了,清月才看清楚面前的妇人,虽上了年纪,可是不难知道,她年轻时定是美艳无双。
那妇人穿了一身暗沉色的缎子衣裳,被外面的阳光照射,现出丝丝回光,可是仔细看去,那衣领和袖口处都有些磨损,想必是日子过的并不宽敞。
看到周卉,那妇人反倒有些拘谨,搓着手站在门前,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周卉看着她样子更加嫌恶,沉着脸绕过她向里走去。
在椅子上坐定,刘娘子好像也回过神似的,快走几步到周卉面前,又是斟茶,又是拿点心,殷勤样子看的清月目瞪口呆。
“别忙活了,坐吧,我有事说,”周卉甩着帕子,一脸不耐烦的说。
“是是是,”刘娘子放在手上的点心,在椅子上坐下。
“周筠如快成亲了,这事你听说了吧。”周卉身子不动,斜着眼看向她。
“听说了,宫里御赐的亲事,这满京城都传遍了。”
听她这么说,周卉心里的火蹭蹭的蹿着,恨不得将桌子掀了才能解气,若不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低贱的出身,她也不至于从小到大处处被人压一头,庶出这个字眼,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牢牢的将她束缚住了,她永远,永远都不能摆脱这个身份。
她的生母若是良妾也就罢了,偏偏是青楼这么卑贱的出身,她所受的所有偏见与白眼,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
所以,她从没喊过她一声母亲。
这样的生身母亲,带给她的,只有卑微与耻辱。
可是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对她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否则,她才不会屈尊降贵来这个乞丐般的院子,多待一刻都觉得辱没身份。
这么想着,她心里的怒火才消减几分,看着这屋内寒酸的陈设,她挥着帕子,轻轻哼了一声。
“既然知道,那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知女莫若母,看她这副神色,刘娘子便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带着犹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清月。
周卉更加不耐烦,“有话就快说,她是我的丫鬟,还能跑去传话不成。”说着瞪了清月一眼。
清月心里咯噔一下,头低的更低了。
“是是,这二姑娘啊,就是太顺了,托生在夫人肚子里,如今又得陛下赐婚,夫婿又是极出众的……”刘娘子好像活过来了一般,滔滔不绝的说着。
见周卉拧着眉头,她赶忙接下去,“你若是想给她添点堵,这事也容易,女子出嫁,各种规矩事儿繁杂,你随便在哪个环节上插一手,就够她们母女两个受的了。”
周卉斜睨了她一眼,觉得她说的法子可行,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心里舒缓了许多。
刘娘子偷眼打量着,见她神态不似刚才那般厌恶,便试探着将这么些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卉儿啊,我知道自己这么个身份,连累你受苦了,可我也是没办法呀,当年若不是……兵荒马乱的,我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难不成要被活活饿死吗。”
周卉无动于衷,端坐着一言不发,刘娘子心中又舒了口气,抹着帕子,连说话都带了哭腔,“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当年生下你之后,我身子亏损,你父亲对我不闻不问,我连口热汤都喝不着,这时候周家又来人,要把你抱走……”
刘娘子说着哭声更大了些,不一会帕子都能浸出水来,这些话多少真多少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可有一点她知道,她这后半生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女儿了,若不能将她牢牢抓在手掌心,这家徒四壁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卉儿啊……”她转头看向了周卉,那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刘娘子不禁心下一沉,可是还不愿意放弃,她离了座位,半弓着身子向前走了两步,试探着握住了她那白嫩的手。
周卉反应过来,猛然间抽出了手,好像摸到什么脏东西般,嫌恶的拿帕子使劲擦了两下,抬头看向刘娘子那楚楚可怜的面孔,恶狠狠道,“哼,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感激你吗,在我眼里你还不如府里最卑贱的粗使婆子,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掉眼泪,我觉得恶心。”
说着向门外大步走去,走了几步停下来,头也不抬的吩咐清月,“将那包碎银子给她,还有,你若是对我还有点价值,本姑娘自然会给你口饭吃,若是再心怀鬼胎想借着我进周家,哼哼,就你这样的人,只配生活在阴暗的老鼠洞里。”
说完大踏步的离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