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个生日愿望
赵之睿的家长会从四点开到六点，会后班主任又单独留下了赵弦雨，告了半个多小时的状。
所以等赵弦雨顶着不大不小的秋雨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饥肠辘辘的人看向空空如也的饭桌，上面干净得居然连一粒剩米都没有。
“你们还没吃饭？”她看向沙发上的妈妈。
“吃了啊，怎么，你还没吃吗？”
陈玉问得漫不经心，侧卧的姿势让她膨胀的小肚子从衣摆后娇羞地探头出来，像是在跟赵弦雨打招呼，而她那双跟赵弦雨像极了的杏眼却忙着看手机小视频，一秒都舍不得移开，看向自己女儿。
静默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赵弦雨也不知是饿得没力气回话，还是冷得嘴巴快冻住了，最终没再吭声，换上拖鞋直接回了卧室。
进屋后，她正要给自己点外卖时，门板却被人从外面扣响，紧接着赵卫国的声音响起。
“弦雨回来了？家长会开得怎么样啊？”
并不是自己想听的话，躺在床上抱着手机，赵弦雨没应声，默默把刚刚添加订单的中份炸鸡改成了特大份。
“弦雨？”
赵卫国等了半分钟都没等到回应，于是又敲了几下门：“干嘛呢，出来跟我们说说啊。”
赵弦雨无动于衷，但又把添加订单的可乐换成了啤酒，然后赵卫国每敲一下房门，她就多点一罐啤酒。
最后外卖送来时，啤酒正好凑齐了一打。
赵卫国见她从屋里出来取餐，这才明白自己女儿还没落着吃晚饭。
带着股老父亲的心疼，他责怪小视频刷到忘我的妻子：“还看！看得你闺女连饭都吃不上了！”
赵卫国对陈玉来说就是一块打火石，不管他说什么，都能轻而易举把她点燃。
顷刻间火冒三丈，陈玉怒目圆睁反唇相讥：“你这么心疼孩子，那你别出去跳舞了啊，赶紧给孩子做顿好吃的去！你可是大厨出身，做得比我好！”
“你这人……”
像被针扎到似的，赵卫国右手一颤，紧握成拳头抄进衣兜，不悦地嘟囔：“被什么都往跳舞上扯！”
“那你呢？也别整天就知道挑别人毛病啊！”
一来二去，两个人国际惯例一般翻起旧账，正式开吵。
从“不干家务光看手机”到“风雨无阻跳广场舞”，他们翻来覆去不觉腻，每次都能吵出新花样新金句，就是最后的结束语，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卧室里，赵弦雨嫌他们吵，吃饭前找了副耳塞，所以当赵之睿用备用钥匙开门钻进来时，她压根就没发现，直到他不客气地伸手摸了块炸鸡。
“放下！”
今年十一岁只有一米五几的赵之睿娇躯一震，没想到她姐今天这么护食，于是赶紧把炸鸡放了回去。
“赵咸鱼，你更年期提前了吗，怎么这么凶啊？”
赵弦雨因为他遭受了一下午的批评和嫌弃，今天真的不想见到他的脸，便没好气地伸手一指门，下命道：“滚。”
“姐！”赵之睿还委屈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亏我还记得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的生日，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呢！”
说着，赵之睿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形状酷似爱心的石头放到她桌上：“这可是我在外面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赵弦雨瞄了一眼那块石头，唇角轻扬，笑意不达眼底：“那你可真是太有心了，觉得花自己零用钱买礼物诚意不足，所以就花时间去外面捡破烂。谢谢你的用心，礼物收下了，滚吧。”
说着，她再次指向门口。
赵之睿：“……”
这是真的一块炸鸡都不给他吗？
尽管口水马上就快流出来了，但男人的尊严让他不能为了块炸鸡死缠烂打，索性咽下口水和泪水，赵之睿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摔门离开。
此时，客厅里的争吵也以赵卫国摔门离开告终。
赵弦雨摘下耳塞，冷冷一笑，她家的男人怎么都这么喜欢摔门？
耳边清静了，她却因为桌上那份所谓的生日礼物，没了食欲。
要不是赵之睿提醒，她自己也跟她爸妈一样要忘记了，今天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啊。
“不过，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赵弦雨丧气地自言自语，顺手开了第三罐啤酒。
喝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不胜酒力的人反应开始变钝，语速也开始降慢：“喂，哪位？”
电话那头，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淡淡地问了句：“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赵弦雨嗯了一声：“你说就是，什么事？”
“那好。”那人一顿，语气变得十分正式且严肃，“我是路箴，下午被你怠慢的顾客，如意的新任总监，现在打电话来是要通知你，你被辞退了。”
“什么？”
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模样，赵弦雨耳背似的要求：“再说一遍？”
路箴冷漠开口：“你被辞退了。”
赵弦雨嗤以之鼻：“恶作剧很无聊。”
“不是恶作剧，是很正式地在通知你。”
“哦，那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路箴，如意的新任总监。”
“不好意思，我没收到过你的任命邮……”
赵弦雨这话还没说完，她手机通知栏就跳出了一个公司群发新邮件的提示。
她点进去一看，公司还真空降了一位总监，还是专门负责她所管创始店的总监……
理智恢复大半，赵弦雨紧张地咽了口水，赶紧解释：“那个……路总，我想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今天下午我不是故意怠慢你的，我真的是有急事……”
“嗯，给弟弟开家长会确实很重要，我理解。”路箴语气平静，“但这不足以说服我留下一名工作态度消极，甚至随意旷工的经理。”
“不是，路总监，我没有工作态度消极，我只是今天……”
赵弦雨想解释，可话才说不到一半，便被路箴打断。
“不早了，不打搅你休息了，明天直接去总公司办手续吧，晚安。”
话罢挂断，路箴留给了赵弦雨一耳朵的“嘟嘟嘟”。
赵弦雨赶紧回拨，可那边却好像预料到她会打回去，直接把她拉黑了。
“就这，还晚安？我晚他个大头鬼安啊！”
惶恐无措地愣了好久，后来也不知道是酒精上头了，还是人被气疯了，赵弦雨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生日，过得可是真特么精彩啊！家，家不消停，工作，工作不顺利！干得漂亮！还有什么晦气的事吗，别怜惜我，全都放马过来！我可以！扛得住！”
负气地嘟嘟囔囔，赵弦雨又连开了好几罐啤酒。
大概是喝到第七罐，她整个人瘫软地靠到墙上，不再死鸭子嘴硬，强忍的委屈眼泪也终于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今天生日啊……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
“我也想当一天的小公主啊，有蛋糕可以吃，有愿望可以许……”
“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彻底模糊的视野中，一个生日蛋糕突然出现在低声抽泣的人面前。
赵弦雨抬头，发现蛋糕的旁边，竟然还摆满了各式各样她喜欢的菜肴，香气熟悉，都是爸爸的味道。
“生日快乐！祝我们雨雨长大后像你妈妈我媳妇儿一样美丽可爱！”
“就你嘴甜！漂亮能当饭吃啊！要祝我们雨雨长大后像她厨神爸爸一样能干才对！”
被年轻又恩爱的赵卫国和陈玉簇拥着，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赵弦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满桌美食，肉嘟嘟的小嘴上，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摇摇欲坠。
夫妻俩见女儿馋成了这副模样，于是赶紧点燃蛋糕上的蜡烛：“来，小馋猫快闭上眼睛许愿吧，许完就可以吃蛋糕了！”
小赵弦雨声音清脆：“好！”
二十六岁的赵弦雨声音沙哑：“好……”
跟小时候的自己同时出声，她也双手交握于胸前，缓缓地闭上眼睛。
“我的生日愿望是……让爸妈回到年轻时候那么恩爱……”
“让赵之睿这个熊孩子快点长大懂事……”
“让……让那个新来的混蛋总监……路箴喜欢我、支持我的创始店转型方案……”
就在赵弦雨话音刚落，整个人歪倒在床上的一瞬间，桌上那块心形石头的裂缝中，一道异常耀眼的光划过，如同春天的闪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