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如其来的家访
那时她已经十岁，她爸也出车祸伤到手有一年的时间了。
那天他从外面回到家里，看起来格外雀跃地向她和她妈宣布，自己辞了厨师的工作，新找了个夜班仓库管理员的工作，然后她妈勃然大怒，像被浇了油的火堆一样，噼里啪啦，火光冲天。
“赵卫国，你走了，饭店怎么办？你现在做不了菜，不代表以后都做不了啊，而且你不是在带徒弟了吗？”
“咳，那些徒弟一个比一个笨，不等我教会他们，我就得被他们气死。为了多活几年，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放心，我把我那几个私房菜都写下来给你爸了，饭店不会受影响。”
“什么叫我爸？那不也是你爸？何况我担心的是饭店吗？”
“难不成呢，你担心我啊？我不用你担心，我很好，我早就不想干厨师了，整天在厨房里吸油烟，我特么又不是抽油烟机！是时候走出去看看了，歌里不是唱了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一脸潇洒，赵卫国笑得没心没肺。
他越是笑，陈玉就越是气。
“你要真这么想，我还真佩服你心大！你想出去闯闯，行啊，认认真真找个工作，但你找个看门的算什么，三十五都不到就跟老大爷抢活儿干了，你好意思？”
“不是看大门，是仓库管理员。”
“夜班的仓库管理员不就是看大门的！”
“那就算看大门！我靠我自己的劳动赚钱，怎么了？丢人吗？”
“对，丢人！有你这么个自暴自弃不知上进的老公，我都没脸出门！”
也是被激得没了理智，陈玉完全顾不上话说出口后，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后悔了？要是当初知道我会放弃做厨师，你就不会为了你家饭店跟我结婚了？你就可以去找那个他爷爷是书法大师的李林了？”
“赵卫国！你当着孩子面胡说什么呢！”
十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而且赵弦雨平时也没少陪着她妈看电视剧，所以从两人争吵中获得重要信息点后，她胡思乱想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她的爸妈不是自由恋爱，是妈妈为留厨艺精湛的爸爸在姥爷的饭店里工作，才跟他结了婚，但其实她早就心有所属，喜欢一个叫李林的叔叔。
懂事归懂事，可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还是让小学生心中郁闷了很久。
但后来见识的争吵多了，赵弦雨慢慢也就适应了，甚至在青春叛逆期那会儿，她还纳闷两人这么爱吵架，为什么不离婚，是不是被虐恋情深的小说洗了脑。
“弦雨，你出来！你把你手机通讯记录给他好好看看！我们一共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他！”
被突然开门闯进来，找自己当战友的陈玉拉回到现实，赵弦雨兴趣缺缺地掏出手机递上，并没打算把一对一的单挑发展成两对一的群殴。
“看看，看看！四十二通！你这个渣男！”
“噗……”旁边的赵之睿没想到她妈还会用“渣男”这个词，被她的词汇量惊到，没忍住笑了一声。
一家三口齐齐朝他瞪来，他赶紧识趣地滚回自己房间。
赵弦雨也想关门，把自己和陈玉赵卫国隔绝开，但两人像是在客厅吵够了似的，非要转移战场到她屋里。
翻来覆去又是闹离婚的那套，终于，赵弦雨被他们吵恼了，一巴掌拍在写字台上。
“行了，要是真打算离，早就离了！”
被爆发的女儿吓了一跳，陈玉和赵卫国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鸦雀无声的宁静持续没几秒，便被客厅里突然想起的门铃声打破。
赵弦雨还以为是邻居受不了来投诉，结果开门前从猫眼儿里一看，门外站的竟是昨天开家长会时才见过的赵之睿班主任！
“谁啊？”陈玉见她脸色一变，也凑上去要看。
赵弦雨忙不迭把她推回自己屋，关门前一脸严肃地再三嘱咐：“是赵之睿的班主任，你们两个别出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我不想再解释你们是谁了！”
说罢返回，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丝惊喜和热情的笑容，将门外的班主任请进来。
“刘老师，您怎么来了？”
刘老师倒不觉自己唐突，也笑了笑：“我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预约家访，但你这边一直占线，所以我下班就直接过来了。是这样的，赵之睿今天没来上学，你知道吗？”
“而且我们班有学生跟我说，有个像是赵之睿找来的人抢了他的钱……”
“赵之睿虽然比较调皮，但我觉得这孩子本质不坏，可抢钱的事要是真的话……我担心他是被校外一些不良少年利用了。”
赵弦雨语塞：“这……”
百密一疏，竟然忘了跟老师请假了！
不过，抢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要向老师问个详细时，四点钟方向，赵之睿的房间门咔地一下打开。
百密二疏，她刚才忘嘱咐她弟别出来了！
“刘老师，我没……我弟弟没找人抢他钱！”反应倒快，赵之睿给自己安排了个新身份。
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弄了一头的雾水，刘老师看眼赵弦雨求助：“这是……”
“我堂弟……赵之睿的堂哥……”
“哦，我说怎么跟赵之睿长得挺像呢，你们家的基因还蛮强大的。”
赵弦雨尴尬一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老师：“那你今天是跟赵之睿在一起吗，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之睿信誓旦旦：“反正绝对没有找人。”
因为是我亲自干的！
知弟莫若姐，再联系他有钱去网咖上网的事，赵弦雨也已经猜到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揭开谜底并不是第一要务，打发走刘老师才是。
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护起犊子，她故作态度强硬的模样开口：“刘老师，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光听那位学生的一面之词，就像您说的，赵之睿虽然有点调皮，但本质不坏，而且我看他看得很严，他绝对不会跟不良少年交朋友。”
“倒是我经常听他说，班里有个胖胖的男生老找他麻烦，不知跟您说的那个被抢学生是不是一个人。”
赵之睿跟风：“对，我也听说了！有个胖子坐他后面，经常用脚踢他椅子，还故意往前推桌子挤他，嘲笑他又瘦又矮！”
原告突然变被告，对两人关系不和有所耳闻的刘老师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鲁莽了。
见她动摇，赵弦雨偷偷送口气，把矛盾往一个小朋友身上引确实可耻，但是有效。
“好的，我回去再调查调查，那赵之睿今天没来上课的原因是……”
“跟着我叔叔婶婶出国了！”赵之睿脱口而出。
此时，躲在赵弦雨房间里的“叔叔婶婶”互看一眼，皆是一脸“这孩子胡说八道的本事肯定随了你”的鄙夷。
“出国了？”刘老师惊讶。
赵弦雨被气得半死，伸手在背后狠狠拧了赵之睿的后腰一把，但赵之睿非但没收敛，反而还带着股玩游戏上头的兴奋越说越离谱。
“对啊，刘老师，你别看我弟弟平时成绩在班里垫底，但事实上他智商高得很，就是一直没遇到伯乐。不过昨天上街有个外国教授发现了他，非要带他出国培养，所以我叔叔婶婶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是挺突然的。”怕满嘴跑火车的熊孩子再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赵弦雨赶紧挤到两人中间，为结束家访做铺垫，“不过，他们就是过去看看，要是事情不靠谱，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老师还真信了：“那要请几天假？”
“嗯……先请一周吧。”
“好，那后面要是有什么变化，我们再电话联系。”
“行，麻烦刘老师了。”
终于结束了这要命的家访，赵弦雨送客关门，在猫眼儿里确认老师已经下楼后，凶神恶煞地转过身，眼睛里闪着要吃人的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赵、之、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