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请安
清宁的手在袖子死死地握着,狠狠地为自己捏了把汗,刚才是她第一次震慑旁人。以前她是娘亲面前的乖女儿,平日里只要撒娇卖萌,彩衣娱亲就好了。哪怕是爹爹教她背诗文,教她画画写字时,她想偷懒也只是找个借口糊弄好她爹就行了。她爹是最好上当的,她说肚子疼,说要去净房,说饿了渴了都是理由。现在想想,爹爹哪里是不明白她的小心思,不过是格外疼爱她不忍苛责罢了。
想想心头又泛起一阵难过,清宁努力抬起下巴往天上看,她要把眼泪忍回去。从昨天她和杏儿没人搭理,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开始,从醒来后耳房里喧嚣热闹,她和杏儿却饥肠辘辘无人问津时。她就明白了,她得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清宁到牡丹苑的时候,何氏已穿戴整齐,梳好发髻正准备插簪。听见她来了忙转过头来,笑道:“你怎么来了?现在时辰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清宁屈膝行了个福礼,这才道:“以前是.....女儿病着不能下床,劳您去看我。如今已经大好了,不能再让您操心劳神了。以后我......以后女儿天天来给您请安。”
何氏注意到,清宁虽还没叫她母亲,自称却能以女儿来开口了,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孩子毕竟跟她相处时间不长,况大半时候还病着。如今大好了,不但一大早来给自己请安,还克制自己的不习惯自称女儿了。可见是个懂得礼数的,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想到自己那个每天睡到日上三杆还脾气贼大的女儿,又恨不得把女儿塞回肚子里重造一回。
她把手里选好的钗环递给梳头的春末给她插好。腾出手来拉过清宁,摸了下她身上的衣物,关心道:“这清晨的风是最凉的,你可穿暖和了?手凉不凉?还不曾用早饭吧?我让厨房把你的早饭端到我屋里来,今儿你和我一起用好不好?”
清宁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母亲独有的关心。心里微微有些感动,虽然给予关心的人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可她们却同样都是做母亲的,像是同样配方的鸡汤,可能做汤的不是同一个人,却做出了一样的味道。
她微微红了眼框,又一次极力忍住了。她努力笑起来说:“我趁早来......您这里,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呢!”那声“母亲”在喉头打了几转,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有些恼:明明之前想好了的,明明在冬至面前也能说得自然的。为什么当面就喊不出来呢?
何氏看着她脸色阵青阵红的,知道她还是有顾虑。想到这孩子在这样的处境还放不下自己的娘亲,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于是站起来,牵了她的手往西次间走。小丫头们已经在夏初的指挥下摆好了早饭,伺候她们用早餐。
原本柳安平在家的时候,是她们夫妻一起吃早饭。因为柳清雅爱赖床,柳沐风还在吃奶,所以柳安平走后何氏也是落寞了一下的,没想到今日却是清宁来陪她。
两人和和气气地用了早饭,又一起去看了鑫哥儿。何氏要去理事了,清宁这才告辞要回居柳园。临走前,何氏指着冬至问清宁:“这丫头可还老实?”
清宁自然回答冬至细心体贴会照顾人,都是您调教的好云云。何氏又叮嘱冬至,要好好服侍二小姐,直到冬至一一应下。这才满意地点头让她们回去了。
在院子里看了会花,日头上来了,又回到屋里和小丫头们说了会子话,就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午饭后清宁让丫鬟们也回去休息会儿,只留下杏儿陪她。
双喜和红梅看她去太太那里带的是冬至,说悄悄话又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杏儿。不禁感觉前些日子的精心照顾都白费了,小姐根本不会重用她们。都有些怏怏地。清宁让杏儿把她们叫过来,一人赏了她们一个鎏银的戒子,又说了些我病着的时候,多亏了两位姐姐衣不解带地伺候的话。并保证只要两位姐姐不嫌弃,在居柳园好好当差,日后一定不会亏待她们等话。终于让两人心中石头落地,欢欢喜喜地去休息了。
居柳园里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当家主母的眼睛。刚歇了午觉醒来,就有人进来把居柳园里的一举一动禀告给了何氏。何氏听了若有所思,单手支着头,斜倚在大迎枕上问一旁的春末:“你说她小小年纪就如此会笼络人心,是真的天真不经事呢?还是心机深沉深不可测呢?”
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春末一个做奴婢的该议论的。春末低头想了想,委婉地道:“二小姐,看着是个聪明的。”只说聪明,却不说厚道。
何氏明了,懒懒地换了个姿势,说道:“她多少是因为老爷的牵连被土匪掳走的。她爹又是为了救老爷和雅儿死的。小小年纪经了如此的磨难,我也是不忍的。况且她来了我们家一直病着,老爷也是担心的紧,我就更是不能薄待了她。只是她若是安分守己,我自然当多了一个女儿。养大了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也全了这段缘分。若她心思太多,惦记不属于她的东西,也就就别怪我容不了她。”
春末一看这越说越过了,忙赔笑道:“哪里就有太太说的这搬严重了?她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娃娃,哪里懂得那许多?双喜和红梅是她病中时分过去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伺候她的,她打赏点小玩意儿,不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她今儿好走动了,第一件事还不是一大早就先过来给您请安了?她也不是生下来就没个爹娘教养的,她们家是读书人家,许是从小她娘就教过她为人处事呢?”
这一番解释,把何氏心里的刚积上来的乌云轻轻打散了。何氏笑道:“倒是我魔怔了,不如你想得通透。我是看她一大早在我跟前乖巧可爱的,想到我们大姐儿的性子,唉,若是有她一半的乖巧,我就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