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四岁之约
我叫李耀,今儿是我十四岁生日。
我爹52岁时才有的我,因为是老来子的原因,家里对我是宠爱备至,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正是因为这种溺爱,我养成了飞扬跋扈,又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性格。
欺负小孩,打老头,往人家绿豆汤里扔死耗子,我几乎干遍了所有的缺德事儿。
可以说,我在轴承厂家属大院那一片,是作威作福,所到之处,必定令人闻风丧胆。
有的人呢就背地里叫我小阎王,我也是十分受用这个诨号。
不过,因为我爹是轴承厂的工会主席,所以受了我欺负的人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甚至有的小孩儿让我摁在地上一顿胖揍了,完事儿对方家长还要领着鼻青脸肿的孩子,上我家给我道歉呢。
记得六岁时的夏天,有一次我和小孩们撵着条狗,满院子撒野似的疯跑。
那土狗被我们吓得边跑边尿了一地。
直到它发现了院墙下面的洞子,滋溜钻进去逃走了。
我们失去了玩物,心里都失望得很。
也不知道小伙伴中谁说一句:“咱们上后山岗子玩吧!”
饶是我胆大包天,“后山岗子”四个字,也让我闻之色变。
因为我听我爸说过,后山岗子上死过不止一个人。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都被分尸了。
警察从后山岗子各处寻找了许多人体组织,唯独没有找到被害人的头。
于是轴承厂的人就说,是凶手把人头割下来拿走了。
可是问题是,相比其他切碎的肉块来说,一颗人头不算小,凶手带着人头招摇过市,很容易被抓啊。
人们想出了另一种可能——后山岗子有他妈成精的妖物,专吃人脑髓!
那时候,家里大人教育小孩,一顿皮带小炖肉后,总不忘吓唬小孩说:“不听话,就把你扔进后山岗子里,让妖精吸了你脑髓!”
可那时,我是个孩子头,虽然心里也害怕后山岗子真有什么吸人脑髓的妖精,但也不能丢面子。
于是我心思一横,说了声走就走,领着那些小孩儿就上了后山岗子。
后山岗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吓人,除了蒿草枯黄齐人高,别的也没什么了。
最后我们在后山岗子最高处,发现了个窟窿眼儿。
小孩们拉着我要走,说这眼窟窿里太吓人了。
我心说要是跟你们一样走了,那还是我李耀吗!于是,我探身好奇地往里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血都凉了。
因为我似乎在洞里,看见了一双发光的眸子。
我早已忍不住了,一声惨叫,直接晕死过去了。
后来听我妈说,我一直昏迷不醒,全靠输营养液维持着。
我爹妈带着我市里省里医院跑了多少家,就是治不醒我。
像我这样久治不愈的毛病,实病看不好,就转看虚病。
然而,就算找了很多大德大能给我瞧病,也没有个下文。
就在他们都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当植物人时,轴承厂里来了个长得贼丑的汉子。
瘦干瘪的身子,脖子黢黑,衬衣领子上都是黑油泥。
这样一位奇人,一进家属大院就直接去了我家。
我妈说,这人一进屋就嚷嚷着要给我纹身。
可她也不知道对方来历,加之这瘦猴男人十指枯槁,指甲盖子里都是黑泥,怎么也不像有道行的人,我妈就死活不依。
那人见我妈不信,二指一掐一掐的,似乎想出了什么办法。
他起身往外走,出了大院,站在马路边上看着什么。
结果就在这时,一辆解放卡车疾驰而过,正好从一条野狗身上咔嚓轧过去了。
卡车轮子直接把那野狗脑袋给轧碎了。
我妈说,狗脑浆子当场洒出来,那狗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了。
那瘦猴男人走到了狗跟前儿,用一把刮胡子的剃刀,把狗背上的毛剔得干干净净。
露出狗皮后,那人又抽出了银针,饱沾了墨水,直接在狗皮上刺出了个什么怪样子的图形。
这人竟然是给狗纹起身来。
关键是纹身一结束,那条狗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可是,这狗分明没了大半个脑袋,血肉与脑子已经从断裂的地方慢慢流淌而下。
我妈每次说到这里,都是一脸惊悚,仿佛那狗又出现了。
而那狗,就在人们惊恐之中逃走了。
若是不亲眼目睹,我爹妈也不敢相信。
所以,他们同意了让这人在我身上也刺了个怪模怪样的图案。
就在我背心位置,像是一颗六芒星,但又套着两个圆圈,两个圆圈之间还刺着不辨内容,类似满文或者蒙古文的字儿。
那人还说,等我十四岁时他还要来一趟,到时候还要重新补一下这个图案。
男人说罢,一口水也没喝,抬屁股就走人了。
……
从那之后,我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纹身,反正我不再飞扬跋扈,不再“统治”全院的小孩,我甚至很少出门。
后来上学,我也是班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位。
学校里的师生,大部分都听说过我的事儿,说我是叫一个江湖术士救活的。
还有人说,我上后山岗子惹了山上的狐仙,来的那个瘦猴男人把我身上的邪祟,给纹到了狗身上,才救了我一命。
按理说,我该尊狗一声叔儿,毕竟是它替我带走了邪祟。
人们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传我的闲话,其实还是因为我爸从工会主席的位置下来了。
厂里认为,我爸身为领导,却公然搞封建迷信,影响很不好,所以就给他撸了下来。
总而言之,这些变故让我更加阴郁,我直接从小阎王变成了小狗子。
这样过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纹身开始转淡,我越大越容易闹脾气。
以前那样胡作非为的冲动,似乎又回来了。
不过我不出家门,莫名而来的怒火就只能烧向了我爹妈,时不时指着他们就骂。
老两口子总觉得对不住我,又觉得我可怜,所以只是忍耐。
每一次暴怒后,也没有什么办法,熬过一两个小时,我又莫名其妙地自己收敛了脾气,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样一来,搞得我自己也很抑郁。
再大一些索性就不上学了,天天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出门。
而我之所以回忆起这些,因为我说过,今儿是我十四岁的生日,那个当年给我纹身的瘦猴男人说过,他要回来给我补一补纹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