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暂编独立第77师的任务

时势不但造就英雄，甚至也会一并造就地方。

远征军第一次远征失败后的大溃退，除了少部分成建制的部队在有能力的指挥官统辖下，相对有序地退却到国内或印度东部以外，绝大部分官兵就是慌不择路像无头苍蝇一样朝着国内乱跑。好几万溃兵从南到西双版纳、北到现在怒江州中部的漫长路线上没命地一路狂奔乱逃，没有一点儿章法，更谈不上一丝一毫的计划。

溃兵们混合着无数躲避战火的难民，进入国内的地点，竟然跨过了好几个纬度，从南到北足有上千公里的跨度！逃难的场面极其狼狈，溃兵丢盔弃甲、难民扶老携幼，被少量日军像赶鸭子一样追着没命地奔逃。

经常出现这样既恐怖而又滑稽的场面：攻入缅甸、追击远征军的日本南方军，仅仅一个小队或是一个不满员的中队，充其量就是百十来号人，骑着抢来的自行车，紧紧跟着整营整团成百上千的远征军溃逃部队穷追猛打！很多时候追击的日军连重火器都来不及携带，只带了些掷弹筒手炮之类的轻步兵武器，连九二式重机枪和歪把子轻机枪都很少。

更有甚者，很多时候溃退的远征军遭到的袭击，攻击者只是数量很少的日军斥候（侦察兵）！但是大多数时候远征军只是逃，根本不敢跟日军交锋。结果往往是在缅北密林中逃命的路上丢弃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辎重物资，还有无数远离故土的冤魂！

对这样的大溃逃，刘云扬很是不屑。他曾经跟木呷等部下说，要是还有点儿中华男儿的血性，这些远征军应该转回头去，几万人马，就是吐唾沫也该把追击的少量日军淹死个三五次了！

问题是溃兵们都只顾着逃命，把自己还有唾沫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说回我们的故事。

由于远征军溃退下来的部队，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沿着怒江西岸奔逃，找到渡江的地方就过江，所以整个场面乱糟糟的一塌糊涂。后面牛皮糖一样紧紧尾随而来的日军追得狠了，溃散的远征军常常是来不及渡江——其实多半是没有指挥一片混乱，吓得不敢渡江——只好沿着怒江一路向北，玩儿命地找出路想要逃出生天。

于是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冷清偏僻的江平渡。国内的昆明行营和军事委员会、云南地方政府和军方的各级官员，国外的远征军各部，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平渡。

紧紧追击的日本南方军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于是，就像1938年国内战场上的台儿庄战役，交战双方的目光都聚焦在山东峄县台儿庄这样一个从前默默无闻的地方一样。江平渡突然就变得“著名”了起来。

中国军队守住了江平渡，毫无疑问怒江防线就将十分牢固，日军就很难越过怒江天堑，进攻云南内地；

而一旦日军从江平渡过了江，进而突破怒江防线，那后果会难以想象，将极为可怕！就像刘云扬在明码电报中说的，“防线蚁溃”，凶险至极！

这时候的江平渡，突然就变成了怒江防线的守备关键节点，成了双方必须要拿下的战略要地。

日军派出了数支精锐突击队，举报有一个联队以上的兵力，不管不顾地直奔江平渡而来！

而国军这边，却是兵力空虚、捉襟见肘。危急慌乱中在1942年4月仓促组建了“暂编独立第77师”，于4月下旬抵达江平渡，仓促构建了野战防御工事。

暂编独立第77师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扼守住江平渡口，接应收拢溃逃到此地的远征军。

任务虽然短短几十个字，但却干系重大。

要命的是，暂77师是临时仓促组建起来的，主体倒是滇军中一支相当能打的部队。这支部队曾在护国战争和军阀混战中战功赫赫，也在大革命时期镇压共g产党和民众起义时杀人无算，算得上是滇军中的一支劲旅。但是此时兵力严重不足。

台地西边是葱茏苍郁高耸入云的高黎贡山，东边则是波涛滚滚舟楫难渡的怒江。沿江数百里杳无人烟，悬崖深谷，奇峰突起。山峰到谷底江面落差极大，绝对高差超过了三千米。因为地势险恶，千百年来这片区域人迹罕至。

尤为奇特的是，莽莽高黎贡山和滚滚怒江千里汇集，由北向南，遇到这块台地，居然都远远地绕了开去，直到南方远处才又再靠拢。

高黎贡山蜿蜒向南，到这里拐了一个大弧度，好像一棵大树生长时遇到了一块巨石，硬生生地扭曲着躯体绕了过去。

怒江奔流到这里，也是古怪地拐了一个大弯曲，形成了一个开阔的河湾，河道变浅，水流也变得相对平缓了许多。

如此这般，大山和大江到这里都变得沉静平和了。

就这样，千百年来，这里自然而然形成演变出了一个渡口，一个相当容易涉过怒江天堑的良好渡口。

也因为如此的神奇造化，从军事的角度而言，这个渡口、这块台地，也就成了一个易守难攻扼守住东西通道的重要节点。

不过，毕竟这里周遭山高谷深、莽林密布，远离城市和交通要道，人迹罕至，极少有大规模的人流物流从这里通过。向南向北几乎都是上百里的无人区，千百年来只有不多的人马从这里经过。

尽管如此，岁月还是在这里留下了人类活动的痕迹：西边丛林中有一条不到近前几乎发现不了的小道蜿蜒曲折，深入莽莽的高黎贡山。小道向东，在台地中间稍微低凹的地方穿过，直达江边平缓的滩岸。

这个渡口只有个偶尔从这里经过的人们随口起的平平无奇的名字：

江平渡。

突然热闹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远征军的大溃退。1942年初，在缅甸作战失败的远征军溃不成军，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从西双版纳到当今怒江州辖地、沿怒江西岸找到渡江的地方就过江回国。

日军追得狠了，溃散的远征军常常是来不及渡江，只好沿怒江一路向北。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冷清偏僻的江平渡。

就连刘云扬所在的暂编独立第77师，也是匆忙中被派到这里的。他们到达这里不超过半个月，任务是扼守住渡口，接应收拢溃逃到此地的远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