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尸走肉
双城的天空乌云密布,下着瓢泼大雨,夏天,这座城市排水系统不好,一些低处已经积满了水。
一个身影失魂落魄的在雨中行走。
他骨瘦如柴,脸如骷髅般,穿着一身休闲西服,路上飞驰的汽车呼啸而过溅了他一身水,他早已全身湿透。
他走过街道;走进了桥洞,趟进水里。
桥洞下的水已经漫过他的大腿,他浑然不觉。
他一米八的大个,晃晃荡荡,眼神呆滞,走的路稍微久一些,他还不断的调整呼吸,似乎很累,然后又犹如行尸走肉般茫然的走。
他叫伞宏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颓废了,事实上这五年来他一直活在地狱中,自从五年前西藏秘密任务回来,他就患上了怪病,全身无力血气不断流失,只要他闭上眼,全是他的队员死前的画面。
至于这怪病,全世界的名医院跑遍了也无法准确的说他得的是什么病,检查报告显示全血指标低,只有正常人的十分之一。
医院只给出个贫血。中医给出个先天不足。
可他五年前身体素质极好,干的是安保公司,速跑一小时都不带多喘气的,三五个壮汉也不是他的对手,那时他壮的像头牛,况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特种部队的队员,全世界的各种高难秘密任务都由他们小队完成,他们是精英,精英中的精英,代号鹰十九。
而现在,他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并且每个月都要去医院输血一千毫升以上,靠买血来维持生命,这样的生活让他形同废人,这对一个曾经有着辉煌人生的人,是致命的,他似乎被击垮了。
“原来你在这”。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
他抬起头,看到旁边停了一辆二手保姆车。
车窗里一个女人落下了窗看着他。
她非常漂亮,较好的五官摆在一起像极了艺术品,她眼睛很亮,嘴上未涂口红,而是淡彩的润唇膏,长发在头顶脑后扎成马尾,略施粉黛尽显风韵,又显得很干练,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悲伤和疲惫是掩饰不住的。
她看着伞宏飞干瘦的身体站在雨中,脸上写满了心疼。
“快上来”。她焦急的喊。
伞宏飞没有动作,勉强一笑说道:“你来了,我随便走走。”低下头接着又向前走去。
“我做好了饭,快回家吃饭吧,我去接孩子。”
车窗升起,她用力的攥着方向盘,攥的指间发白,她的眼睛又红了,她知道伞宏飞心里憋屈,她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怕一会儿被孩子看到。
她一脚狠踩油门,随着轿车轰鸣声,溅起了一大片雨水,有些泼在了伞宏飞身上,这样发泄了她的不满。
伞宏飞没有理会,还是继续走,在他身后不远处,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人,每每躲在阴影里,伞宏飞习惯了,那是组织盯他的人。
他已经湿透了,伞宏飞浑不在意,眼神呆滞的望着远去的轿车,车上的女人是他妻子,她叫沈雪。
他们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坚强的人,他们结婚时很幸福,他们俩在警校认识,他自己也争气,没用家里一分钱,警校毕业就找了合伙人融资开了安保公司。
两人管理有方加上他们自身能力过硬,况且又有组织上的人常常照拂生意,效益蒸蒸日上。
沈雪漂亮,是校花之一,很干练,又聪明,公司很多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公司经营了三年,他们也经历了众多的感情磨难,两人最后终于走入婚姻殿堂。
一年后诞生了宝宝,本应该很幸福的家庭,可一切都因为伞宏飞五年前一次任务回来,一切就变了。他得了怪病,高昂的医药费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积蓄,伞宏飞向他的组织上级递交过补助申请,但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审批,两人变卖了公司所占股份和一些房产、车子。
现在这个家沈雪还在勉强支撑着,可能撑多久呢,有句话说的好,穷富之间,只是一场病的距离。
伞宏飞回到家,这是一片老小区住宅楼。
进屋脱了湿衣服,看着镜子里这幅干瘦的身躯,他心中淤堵,抬头看着床头桌上一张相框照片,那是他们上学时候的照片,那里面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就是沈雪。
他们是警校同期生,那里面的伞宏飞虽然青涩,但壮实,肌肉匀称而显得有力,当时伞宏飞也是校内很多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光是情书就堆满了一书桌,伞宏飞想到这里心中无比愤懑。
“啊——为什么!”伞宏飞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一拳对着照片打去,然而,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血气又一次大量流失,就像在体内凭空蒸发一样。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些东西在后背钻他的脊椎。
他轻飘飘的拳头连玻璃相框都未打碎,相框倒在了一大堆住院单据上。他经常这样,不过这一次格外严重,胸闷的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身体里有东西,但检查了多次也是一无所获。
他颓然的坐下去,木然看着桌上沈雪准备的丰盛的饭菜,两行眼泪流下来。
伞宏飞身体越来越差,而沈雪毫无怨言的支撑着这个家,再苦,沈雪也给他和女儿补足营养,让他们衣食富足,可他还能活多久?
他面无表情,让泪水倾泻出来流进脖子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哭了,他不怕死,那些年那么多危险的任务都没怕过,他是常在生死边缘打滚的人,可他放不下女儿,放不下沈雪,放不下父母。
父亲和母亲这些年带着他跑遍了全世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老两口也到处在朋友亲戚那挪借了不少,但还是杯水车薪没个尽头。
如今父母的朋友亲戚也躲得远远的,穷在市井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老两口也是愁白了头,六十岁的身体,整日吃不下睡不着,熬的都像八十多岁一样。
这让伞宏飞心里日益自责,还没尽孝,自己就变成这个鬼样子,让二老跟着操心上火心焦如焚。
假如二老就这么累死,他岂不是罪人,假如妻子和女儿未来也过不上一天好日子,他岂不是这一世白活。
从小到大从未感受到这么无力,他觉得他死了或许比活着有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此话不假。
呆呆的坐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还有他女儿的稚嫩声,他听力很好,这是职业训练得到的。
“妈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小迪,妈妈给你做了糖醋排骨,快,别让你爸爸都偷吃光了。”
“哦,嗯~那……那我们慢一点,妈妈我们歇会儿,就让爸爸多吃几口吧,爸爸那么瘦”。女孩萌萌的声音传来。
伞宏飞的心都要化了,鼻子发酸,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门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他赶快换上干衣服胡乱擦擦脸,刚要起身去开门,“哎呀”小迪和沈雪的声音传来,只听嘭的一声。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踹开,沈雪和小迪被一群人推搡着进到屋里,只见七八个黑衣汉子闯了进来,地板踩的噼啪作响,来人分左右两排站立。
当中走来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光头上纹着一条眼镜蛇,盘踞整个头上,像戴着帽子,蛇目竖瞳,凶猛异常,身着亮闪闪的风衣,内着一套红黑格子西服,黄衬衫未着领带,戴着一副眼镜,金丝边框。
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表情装成个斯文人,可光头纹蛇却显得格格不入。
“是你们?”回过头的沈雪一下认出了来人。
“他是什么人?”伞宏飞看出了沈雪有些惊慌,出口问道。
“我叫吴魁,道上的朋友们给面子,称我一声魁爷。”魁爷沙哑的声音响起,就像铁针划过玻璃。
“嘭”,大门又被关上。
这真是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