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有灵犀本是虚，清规戒律根难除。

我坐在桃树下面洗衣服的时候，想起些东西，却又说不清具体的内容。

我想起那么一个秋日的下午，第三节课，有四五点钟，我们坐在软绵绵而稍微因季节改变颜色的草地上，确切的说，我是躺着的，她们和他们，自由的姿势。在青春的世界里，东倒西歪都会成为风姿，贪恋阳光，贪恋即将离去的暴晒的感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呢？感觉阳光充刺在除了自己以外的地方，在闪耀中，自己隐到一粒尘土那么大的地方，生命呵，生命的愉悦，是胜过世上任何一种大喜的，比新婚，比领奖，比任何都要幸福的事情，那种时候，生命不会成为负累。当然，它并不完全在于你的年龄，而在于你的思想、灵魂、生活环境、精神状态等等，那样的时刻，一个人一生中拥有的并不很多，当然这因人而异。

就是那样一个时刻，我们激烈而兴奋的讨论着一个有趣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害的我想了一个星期，我眯着眼睛听见谁说

“如果我们一直追求着的东西受到侵犯，你会怎么办？”

首先，我在追求什么？说到具体，我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必须让心是安定的、充实的，不会四处漂泊，不会有无依无傍的错觉，也就是说，首先不违背自己，这又是什么呢？一个人活着的魂魄。一个人活着的尊严所在其次，是合理的自由，它与前面几乎是相连的，也就是说，我在追求活着的自由与尊严。

当它们受到侵犯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说真话，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想到这种东西，但我首先不能否认，这种侵犯，它存在于世界的每个角落，其生存能力远比梦想之类强悍的多，稍微软弱的人都会成为它的民众，为它宣扬，为它作威作福，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走进那个类群吧。那个时候，对于这个我而言，属于什么呢？属于死亡，有些时候，死亡也是一种反抗。

我想我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我说：“我会选择不顾一切的反抗，或者将梦想与追求交给来生。”

草曾经笑我说，“交与来生，你这个懦夫，真正的强者会留下自己的生命，拿一生去验证自己。”

我想，也许是的。放弃与不放弃，我都是懦夫，天哪，可怕的懦弱，这个坚固的生而作息的民族怎么能将我铸就为一个懦弱的人呢？我不是温室里的热带植物。

女人哪，你的名字，叫弱者，可是你的灵魂并非叫弱者，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女人，天上有太阳，他就离不了月亮，地上有男人，也有女人，不管哪一个类群，造物主给予它们缺陷的同时，也给予它完美。

草是个羡慕我的女孩，羡慕我有时候简单的可爱，可是她不喜欢我静下来思考，她说，我会感染到她，其实我真的是如草说的不安定的人，除了睡觉和写日记以外，我很少静止的坐在谁面前，多半时候她身旁我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我们偶尔交谈，但很少具体谈某件事情，如此度了3年，我挺想念她，这个知趣的女孩。

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咪咪打来电话。

我刚好向她询问草的电话号码，我忽然觉得过去了的那3年并非没有任何值得留恋，并非是毫无意义的3年，虽然说我每一天记在日记里的思想他们并不能够理解，但是在友爱方面，我们做的都是真诚的，我们多半是以半成人半孩子气的方式对待彼此的，这些东西，在我以后的人生里，可能已不会太多，总会有那么一些时间，一些阶段，固守在它的模式里，为以后的模式所难取代，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晚饭前的时候，我听见哥和爸的对话，他们都在厨房里，而我站在我的窗前。

哥说：“她已经长大了，该让她自己去选择生活了。”

爸说：“你不懂，她还太小，才18岁呢。”

“上学，是你替她选的，你知道她喜欢唱歌，喜欢那些琴哪调啊的，知道她天资聪颖到可以考取任何一所大学，却替她选了师范，而她的婚姻，就让她自己来选吧，爸。”

“上师范，是因为家，当年教师工资低到那个份上，还必须维持家里的花销，委屈了她，我也知道，可是她跟这个男孩子真的不合适。”

“为啥？”

“在城市里生活，是需要钱的，比在乡下多的多的钱，他们两个都太单纯，感情再好也不能拿来当饭吃。”

“如果他们能生存的下去呢？”

“那倒好了，所以，不让他们在一起，也是为了考验他们。”

哥无言以对，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是愿意为难自己的孩子的，他们总是那么无私的设身处地的为孩子铺路。

我也无言以对，我跟董莨的爱情，只能在风雨中去经受考验了，至于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我们努力去做了，又何必苦思冥想地去想结果呢，该到来的东西总会一一呈现出来，无论是福是祸，害怕也是没有用的。

我的父亲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我觉得，也许他会糊涂一次，我是指也许，人通常会在某些问题的决策上，犯一些小小的错误，这很正常。

我爸爸对我说：“你要真喜欢他，就把这事定下来吧，让他爸妈来家里坐坐，你们的事情我就不再管了，啥时候结婚我给你备下嫁妆就行啦。”

我迷惑不已，也许，是我哥的话真的左右了他吧，我猜想，订婚，什么年代的产物，一些堂而皇之的仪式而已，可是又有多少人是能够真的离开这些仪式的呢？而且我并不想那么早订婚，我才18岁呢，太早了，也太轻率了，在我的潜意识当中，我不愿意像那些基层的姑娘一样过早的订婚，而后结婚，一生从此埋进土壤里，结婚，至少要等到27岁以后才好，然而，谁让我意外的遇上了董莨了呢？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事物的到来并不取决于谁的喜好，然而，我还是觉得过早了的。

我说：“爸，太急了这个，我们才认识了几个月而已。”

爸说：“感情的事，说不明白，你爸不是不开明，这些年你身边这么多好男孩儿，不见得胜过跟他认识的这几个月。”

这个，倒是对的。

    爸又说：“何况，这已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是双方家长的事情，如果他的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你们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感情，要知道，感情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完全不了解这些社会。

我于是打电话给董莨，并向他传达了我爸的意见，我觉得自己像个受人摆布的机器，他也一样。

他说：“好吧，我跟我爸妈商量一下。”

我挺奇怪，他并不做多的解释，比方说告诉我成的把握有多大，但我知道，他一定开始费尽周章地考虑这件事情了，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

后来呢？

后来他告诉我过完春节后初六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忐忑不安吧，是的，我是极怕听到那答案的。

初四的那天，我爸特意买了一条大鱼，几尺长的那种，我妈特意留下两个新鲜的肉鸡，木耳，银耳，买了一大堆，各种年菜都整了一遍，比过多么都喜，比我哥订婚都要下心思。

初五的那天晚上，他打来电话说：“初八行吧？”

我说：“日子不重要，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我妈不愿意来，她是血统特浓的穆斯林，我爸还行，说这么大的事，应该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跟我爸去可以吗？”他似做乞求，我不由得气他的单纯。

“不行，算了吧。”

“别，韩孟，我自己去行吗？”

“董莨，面对现实吧，你来了，我怎么跟我父母交代啊？再说，对于我而言，家庭不同意，首先我们就不能自立，不会有结局的。”

“我去工作，不就行了？”

“问题是，如此一来，我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了，怎么办呢？自立，并非是你现在找一份工作这么简单。”

“给我时间，给我时间好吗？”

“咱们分手吧，趁现在还不那么痛苦。”

“不，韩孟，那么多人都能够坚持得下来，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呢？”

我无言以对。

“我们都去努力好吗？”

“现在怎么办呢？”

轮到他沉默。

他一个人来，那必然是不行的，在农村，春节走亲戚的男女关系必定是经过了订婚，最起码也是确定了关系的，我的父母无论多么开通也是无法接受的。

我挂断电话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饭桌上已经是一片失望了吧，我猜想。

哥说：“那就断了吧，别留什么念想了。”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