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咱家要老牛和板车儿

左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30多年前的家里。仰望着试卷纸糊的棚，左梦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他明明住在杭州130平的“豪宅”里，每天为了还房贷而鼓动大学生考研。

闭上眼睛，左梦打算再睡一觉，估计就睡醒了，等醒来的时候，窗前就出现美丽的杭州湾了。然而并没有，棚上1980年化学期末考试题的字样愈发清晰。

左梦穿越了，他站在门边贴在墙上的镜子边照了又照。这是我变成我爹了吗？镜子里分明是年轻版的老爹。左梦对这个时代唯一的记忆就是挨饿，我要吃饱，怎么办？

他正在怀疑人生，就听栅栏门响，一个穿红套绒棉袄的大个美女，这不是老妈么？这两条大辫子这发量羡煞所有00后。莫非？

“左学商，小队包产到组分家呢，你有文化，队长叔让你去帮忙，记住咱家要牛具和板儿车。”前世的老妈，一面推着左梦，一面让他快点儿走，全小队的老少爷们都等着呢。

左梦懵了，前世大伯左学工，二伯左学农，老三是老爹左学兵，就这哥仨。左学商是哪位？难道不应该轮到左学学吗？

“老四，大哥说了，咱们四家一组，啥也不要就要头老牛、牛具和一辆板儿车。记住没？整明白了，嫂子给你炒鸡蛋。”

老妈迈开大步带着左梦来到了村中的小队公房，左梦还沉浸在老妈变嫂子的魔幻现实中。

坐北朝南的一排土平房，西侧是小队牲口棚，养着驴、马、牛大牲口。

左梦还没进院，就看见大家正朝着犁仗、板车用劲儿呢。大伯民办教师左学工，到门口招呼他，“老四，快进来。”

屋里长长的南北炕，坐满了全村老少爷们。两人穿过抽卷烟形成的云雾，到了里屋。

小队长，小队会计、还有请来帮忙的大队会计，都在炕上坐着。炕桌上摆着几个冒着热气儿的大茶缸子。

村里最大的姓氏是张姓，小队长姓张。第二大姓是李姓，小队会计姓李。俩人都五十来岁儿。

左学商连忙打招呼：“队长叔、会计叔，找我有事儿。”

老左家在屯中地位比较特殊。外来户，左学商的父亲是赤脚医生。四个儿子都供着念书。最少初中毕业，老小子念高三了。

老左大夫人品、医术都不差，大儿子左学工娶了张家的闺女，二儿子左学农娶了李家的女儿。老三左学兵去年刚结婚，媳妇儿是村里小学的公办教师。

因此，无论是张姓、李姓、还是小门小户，都能信的着他们家。这才找来了大伯左学工来主持小队分家。

可是李会计又不太满意，左学工的老婆可是姓张，不姓李，难保分的时候不偏向。李会计还不明说，就在那磨蹭，不往出拿账本。

张队长多机灵的一个人呢，他一眼看穿，这才叫左学工叫来老四。左右一边沉，管保大家都没意见。

老左家在下甸子村三队，大队早就不是第一次组织这类活动了。所有流程走过好多遍。可有一样，三队两大户，互相看不顺眼。

上午老少爷们都吵成一锅粥了。左梦做梦的时候，队里才定他来主持小队分家。

毛头小伙子，嘴上还没毛儿，大家伙就相信他能办成吗？

这年头，老少爷们对读书人真的是迷之信任。本来这事儿在前世是左学兵干的，左学兵就没敢，老爹后来提过好几次，人生唯一露脸的一回，被他自己错过了。

这一世，左学兵也没敢，还好有左梦这个老四。要不，张队长小队分家不均的那天，就被李家和小门小户把腿打折了。

威压全村的张队长，也变成了张瘸子。

左学商问清了大致流程，把小桌儿摆到外屋，自己也拿了个大茶缸子，从暖壶里倒了一缸子茶叶水。

面对这费嗓子的长期活，左学商最有数儿了。不能不喝，嗓子受不了，不能多喝，膀胱受不了。

他拿出张纸来，说：“三队的老少爷们，小队分家，我主持，是大家伙说的。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大伙来按下手印吧。”

张队长，李会计一听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俩字儿，赞赏。办事儿成熟老练，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动真章儿，那语气、气场，现学都学不来的。令人信服这事儿说来容易，看人家做也不难，可是自己做的时候，费了多大劲，只有自己知道。

会写的签字，不会写的按手印不提。

接下来抓阄，分地。地已经量好了，分三等，一等地最好，三等地最差。大家心知肚明，各家回家都会分到户，可是谁也没说。

现抓顺序号，再按顺序号，抓地。就在这时候，“刘意见”不干了，他在那儿举着手，喊：“大学生，我有意见。”他是张队长和李会计最挠头的一位。

大号叫刘意坚，老爹希望他意志坚定。可这位，一天到晚的闹意见，只要有一丁点儿不合理，他一定是闹个没完。

其实，这也有原因。刘意见他们家也是外来户，父亲是个闷头就知道干活儿的老实人。小门小户，你不吱声，指着人家优待你是不可能的。不欺负你就烧高香了。

这回他也一样，早早的就提意见。说是不想要挨着甸子的三等地。

种玉米的旱田要是挨着水边，容易被淹，收成不好。甸子里的草籽飞到田里，铲地也会累得多。

左学商一听这个，就说：“刘大哥，你家要是分到挨甸子的三等地，我家用不挨着你的三等地和你换。”

左学工一听就毛了，这可是要吃大亏的。他拼命给左学商使眼色。左学商根本不往他这边儿瞅。

左学商心里早有打算。后世，那片地是有名的水稻高产区，1976年国家就开始推广杂交水稻了，黑土地上开始大面积推广水稻种植要等到九几年。

自己完全可以拿这片地种水稻，虽然稻种难找，只要是推广，还是有希望种上的。这时候，左学工要是把这事儿告诉刘意见，刘大哥非得骂他个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刘意见一口答应，还让队长和会计做了保。这下一切顺利了。

大家伙分完了地一看，你说巧不巧，刘意见他家三等地就是甸子边儿上的。大家都直着脖等着看热闹。刘意见拿着三等地的边界条，开始在地当间儿拉磨。

他实在说不出这欺负孩子的话，老左大夫夫妻俩虽然去年故去了，可老两口子待他刘意坚高低不错。

左学商不能闷着呀，下面还得分牲口呢。“刘哥，我家三等地分在西岗子，你要是不嫌弃，咱两家儿换换。”

这下刘意见更不好意思了，俩手一起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们组三户8口人，你们组四户，11口人，地数也不一样啊。”

听刘意见这么说，左学工心头一乐，老四还是靠谱的。偏偏这时候，出了名的爱占便宜的张喜子站了起来，一边嬉皮笑脸一边说：“加上我家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