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送公粮碰到同学
左学商在队里食堂盛好了饭，蹲在灶台边要对付一口。张队长和李会计靠了过来，左学商紧忙站了起来，“队长叔、会计叔。”
张队长扫了一眼苞米碴粥，拉着左学商来到小队公房里屋。“坐这屋慢慢吃，叔和你唠会儿磕。”
左学商也没客气，坐在烫屁股的炕头，边吃边等二位发话。
“小队分家了，我家你老爷和他家你大爷一样，不愿意用自己的牲口给小队送公粮。人都没来。散户就更不用想，老四你琢磨琢磨，把这事儿帮我俩圆下来，队里亏待不了你。”李会计低声说到。
队长会计当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受冷落，俩人心里都不好受，也没坐下，就站在屋地下，来回画圈。
左学商没犹豫说：“叔，没有柴油。”
李会计做上衣兜里掏出一沓纸，花花绿绿的。左学商一看是柴油票和钱。
见左学商接了，李会计接着说：“老四，你家我大哥大嫂刚走，家里没粮了吧。队里还有半麻袋大米，等咱们粮车走了，让我家李长福送你三哥家去。”
这可是好东西，左学商知道，在这个几乎人人挨饿的年代，半麻袋大米那是几条人命。要说左学商穿越过来，最大的难题就是没饭吃。
挺大个小伙子还能顿顿去三哥家吃吗？哥哥、嫂子月月开工资不错，可嫂子家也就是前世姥姥家可是穷的够呛。
半麻袋大米，100来斤，小队要是分了，一家分不到二斤，吃不上一顿。可给了左学商，可就解决大问题了。
吃了这个月，下月粮食怎么办？左学商没想过，也不敢想。这年月农民买粮食也得那粮票，拿条子。否则，有钱你也得饿着。
“都在我了，叔。你放心吧，指定没问题。”左学商说着话就往外间屋走。
张队长才发话：“干啥去呀？”
“大冷天的四轮车打不着火，得热车，我找柴火去。”
“你在这屋暖和暖和，我找人整，装好了车叫你。待会儿三十多里地呐，够你受的。队里还有大衣，你给他找一件，我去研究装车。”说完张队长朝李会计一点头，走了。
“好小伙子，能办事儿了。”李会计客气两句，又从箱子里取出绿大衣。
“得一会儿才能装完车呢！你睡一会儿，我去看着干活。”说完也走了。
一觉醒来，天刚发白，左学商来到外面。车装完了，火盆里烧着木头烤着车。左学商从东方红前面抽出大摇把，插好。一把摇着了车，上了四轮子，等几个棒小伙子上了麻袋上坐好。张队长才上车。
左学商老司机了，就是四轮车没有助力，轮着方向盘累，还没有驾驶室，冻的手麻。
正常送粮都是送到水梨乡粮库，下甸子村里都往武环县二粮库送，定等公道些，即使远了二十多里地，大伙也愿意来。
到了二粮库太阳才露头，左学商十八岁棒小伙子冻木了。前面已经排了一大排送粮车了。又冷又饿，听说卸车好一好得明天。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人家穿越吃香喝辣，左学商穿越挨饿受冻。
冻得左学商在地上直蹦的时候，粮库门口来了一个红棉袄，走近前来说：“冻麻了吧，走，我给你找个暖和地方。”
这声音像黄鹂鸟唱歌那么好听。左学商一看，是他高中同学，粮库主任赵兴安的女儿赵心悦。她捧着个饭盒，显然是来给她爸送饭的。
左学商哪还顾得上客气，拿上装鸡蛋的绿包，就跟着赵心悦进了二粮库。粮库小二楼里烧的暖气，热得仿佛能闻到暖气上刷的铝粉的味道。
二楼从东数第二个屋，门牌上写着主任室。赵心悦也没敲门，推门就带着左学商进去了。就见一个脱了棉袄的中年人，眉目周正，国字脸，挽着白衬衣的袖子，在胳膊上擦药酒呢。
赵兴安一见女儿带来一个年轻小伙，大高个壮实的很，眉毛和棉帽子上都是霜，也看不出具体长个什么模样。
赵心悦急忙接过棉签说：“又难受了啦，爸。这是我同桌，我总和你说的左学商，初中、高中我们都一个班。他家下甸子的，今天跟队里来送粮。我让他进来暖和暖和，要不门卫不让进。”
“啊，学商啊，都能送粮了？我这化验员出身，年轻时，他们老往粮食里掺雪面子。我也一样得伸手进去化验呐，就落了个风湿病。没啥大事儿就是不爱好，你坐呀。”
说着，做手势让左学商坐下，转身用自己的茶缸给左学商倒了水。“快喝点儿，暖和暖和。”
跟着也和左学商坐在了长凳上，赵心悦倒是做到了他爸的椅子上，嘴里嘟囔着：“快吃饭，要不然，胃又该疼了。”
“学商啊，还有小半年就考试了，复习怎么样了。”赵兴安打开铝饭盒盖，又从炒鸡蛋里扣出铝饭勺，就开始细嚼慢咽。
“一直没松劲儿，学着呢，就是不知道能考成什么样。赵心悦有啥困难吗？”左学商把手从手闷子里掏出来，放在身后的暖气片边烤着，又麻又痒啊，那滋味儿酸爽无比。
赵心悦没出声，赵兴安边吃边说：“她还是英语差，英语资料只有书，连点儿题都没有。老师也是和你们一起照着录音机学的英语。”
赵兴安揉着小臂，皱着眉说：“哎，难！我余庆市的亲戚说有本《许国璋英语》，挺好，咱也没有啊。”
“嗯，要是有本《许国璋英语》，那就方便多了。”左学商无论前世今生都没听过这本书。最早的他也就知道《新概念》，那也得到九几年才出版啊。
正说着，装鸡蛋的绿包就一沉，早上带着当口粮的鸡蛋啊，都冻成冰疙瘩了，砸在暖气片上叮当作响。
左学商用手一扶，哎？这里面多出本儿书来。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声音：“图书馆奖励《许国璋英语》全一册。”
左学商习惯性的掏出来一看，正是这本书。赵兴安此时也看到左学商拿出本儿书来。左学商那脑子转的多快呀。
“赵叔，你看我怕赵心悦英语学不好，特意给他送来的。”
赵兴安此时可是知道一本好英语书的重要性。大家都考三分五分，你有本书学个小半年，要能考二十几分，上大学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这是份儿大礼呀。要说这年代，你送赵兴安点儿钱他未必敢接，可是你要是真心为他女儿好，他是真感激呀。
赵兴安接过书来一看，新书，一个角都没折过，封面和扉页连人名都没写。
四十多岁的老赵就这么一个女儿，孩子六年的同桌，好几十里地送来一本复习资料。
此时，左学商帽子也摘了，脸上的霜也化了。赵兴安一看这帅小伙，心里就乐开了花。
他这一笑，左学商心里直发毛，赵心悦脸上直泛红，心的话：我爸这人升主任那天也没有今天乐呵呀？
赵兴安把书放在办公桌上，披上棉袄，拎着手套就出去了。临关门，回头说了一句：“学商，别忙着走啊。晌午到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