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质问
第二天,刘全福如往常那般做着生意,完全看不出因为收到纸钱,而产生的烦恼。一直到天色尽黑,又到了约定的时间,那帮人果然到来。
还是如往常一样,给钱买烧饼。但这一次刘全福多了个心眼,他准备了两个钱袋子,白天做生意得来的钱币放一个,另外一个专门装这群人的。
等烧饼发完,这群人逐渐离开。刘全福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里面是真的铜钱没错。这让他有些疑惑,难道对方,发现了他早有准备?
想不明白,干脆收摊子回家。
结果回到了家清点钱财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那另一个口袋里的铜钱,竟然全变成了纸钱!
“还真是他们!”
刘全福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自己可怜他们不容易,生害怕他们饿着,所以给他们做的烧饼都是又大又实惠,就没赚他们的钱。却没想到,这帮人不但不念他的好,反而拿纸钱来糊弄他。
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刘全福越想越气。老婆王贵香和儿子刘大头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问起缘由,他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听了老爹的讲述,年轻气盛的刘大头也气得不行,非要找他们讨个说法。但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哪儿找得到?
盛怒之下,父子俩合计了一番,最后想了个法子。待明天,这群人再来买烧饼时,再找他们说个清楚。
……
一夜无话,第二天刘全福依旧准时摆摊,到了下午的时候,刘大头早早的下工赶来助阵。
经过了这一天的冷静,刘全福心头的火气消解了许多。
这火气消了,心肠又软了下来,还是觉得这群人挺可怜的。虽说用纸钱来付账,确实有点膈应人。但说不定他们或许有什么为难之处,才不得已为之。
于是和儿子商量着,要不这事就算了吧,反正也就损失了两天。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没必要引争执。以后早早的收摊,咱不招惹他们就是了。
要不说这刘全福心地善良呢。
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息事宁人。
但他儿子刘大头,却不是肯吃亏的主。这人年纪和陈初五差不多,脾气方面,却不像他老子那么和善。年轻人,还属于有心气的时候,不想像他爹那般,一辈子围着火炉转,总想着打拼一番事业。
自己在外面晃荡了几年,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倒是狐朋狗友结交了不少,凭着一副好身体,又会一点拳脚功夫,现在在码头那边,给人家当一个管事。
说是管事,其实就是打手。
刘全福知道儿子这些事,劝过他好多次,但对方都不听。最后无奈,只得任他折腾。想着可能是小伙子还年轻,心气大,不太安定。等过几年,年纪大些了,再给他说房媳妇,说不定就安心了,到时候再把这个烧饼摊子交给他。
刘大头每天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面,脾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了。他在这一片,也是出了名的浑人。
见老爹想要息事宁人,当场就不干了。拍着桌子说,一定要跟他们说个清楚。
用他的话来说——咱老刘家还没被这么欺负过!
刘全福劝了好久,终于答应,到时候好好说,把事说明白了就好。至于前两天亏的钱,人家拿不出,也就别再追究了。
见老爹态度坚持,刘大头也很无奈,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
接下来,父子俩就一直这么等着,等到了天黑,那群灾民终于如期抵达。
打头的还是那个老汉,依旧不说话,伸出手给钱买烧饼。这一次,刘全福却不会再给他们烧饼了,而是拿出前两天的纸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这群人依旧像往日那般,一声不吭地站在摊子前,朝刘全福伸着手。问了好几遍,对方都没有回应,搞得刘全福都有点火大了。而另外一边的刘大头,更是怒不可遏。
他都憋了大半天了,这时候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揪住那老汉的衣领子:
“嘿,我给你脸了是不?”
说着,举起拳头就要打。
刘全福吓得连忙阻止:
“不至于,不至于!”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这一拳头下去,这不得出人命啊!
好说歹说,这才劝儿子放开了老汉,只得驱赶他们,叫他们别再来骗吃骗喝。这群人等了一会儿,见没烧饼拿了,也就默默的离开了。
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刘大头心有不忿,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一群破落户!”
“哎,也都是些苦命人,没必要苦苦相逼。”
“就算他们苦命,也不能欺负到咱们家头上!”
刘全福叹了口气:“算了,拢共就两天的饼钱,咱们家还亏得起,就算是赈灾吧。”
“就你心善!”刘大头不屑的一撇嘴。
刘全福两眼一瞪:“老子还不是为你积德!”
见老爹发火了,刘大头一缩脑袋,连忙低头赔笑。要不说老子终究是老子呢,刘大头再浑的人,他老爹一发火,他还是得陪笑脸。
父子俩收拾好摊子,闷不吭声的回去了。
刘全福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他已经表明不计较这两天的饼钱,这亏他算是认下了,以后也不会去招惹对方。那他们总不能拗着不放吧。
别说,人家还真缠上他了!
……
是夜,刘全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一闭眼,眼目前就会浮现出那群灾民的身影——他们一个个目光空洞、表情木然,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地从他眼前走过。
那凄惨的模样,即使刘全福见惯了人生百态,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他们没拿到烧饼,今晚该怎么过啊。不会真饿死几个吧……”
这人啊,终归是善良的。虽然很气愤他们的做法,但刘全福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但转念一想,长贫难顾,自己家也不富裕,总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占便宜吧。
哎,自己这条件,哪顾得上别人?
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想到这,刘全福心中有些释然,一阵睡意袭来,便这么缓缓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