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演出事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学徒的身上。
他很想摇头拒绝演出的。
但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两条潜伏在暗中的毒蛇。但凡自己说一个拒绝的字眼，那毒蛇便会扑上来，用它们尖利的毒牙，咬破自己的皮肤，把毒液注入自己的血肉里面。
面对着这样的压力，他心中万般不愿，也不敢说出口。
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演！”
……
“好！”
“有种，是条汉子！”
“好小子，以后就冲着你来了……”
当小学徒点头同意继续演出，恶意派纷纷起身叫好，夸奖的话语不要钱地送给了小学徒。瞧他们那股高兴劲儿，仿佛取得了天大的胜利一般。
而其余的善意派，则只能摇头叹息。
没办法，这是人家选的。咱总不能拦着别人赚钱吧。
当下也没了和恶意派争吵的心思，静静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那位提出赏额的人，也叫了一声好，随即摸出一块大洋，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然后对台上说道：“好好演。这是加演的赏钱，拿好咯……”
说着就把大洋丢了上去。
其实这也是看戏的规矩，或者说是一套约定俗成的道理。有观众提出加演，而艺人也同意了。那这位观众就得先把赏钱给付了。毕竟这不是正式的演出项目，而是应你的要求加演的。未免人家艺人演完了，你却赖账不给，或者干脆一走了之。
那不就起矛盾了么。
这卖艺演戏不是卖东西，没有不给钱就拿回来的说法。所以这种加演的项目，一般都是先给钱——这就好比后世看直播，你想让人小姐姐跳舞，不能光用嘴嚷嚷，还得送礼物。礼物够了，小姐姐自然会跳给你看。
这看表演啊，古往今来，都是一个道理。
此人也是老看戏的了，知道自己不给钱，台上人虽然不催促，但会站那儿不动，盯着他，会一直等到他给钱才开始。
所以直接把钱给了。
众人只见得那亮晃晃的银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飞到台上。杜班主伸手一捞，便把银元接到了手中。
杜班主精通彩门技法，而彩门最注重的就是手。所以银元一入手，通过其轻重与细微触感，当下就判断出这银元是货真价实的。
所以也没有当众查验真假，免得使了体面。而是转手把银元往小学徒的簸箕里一放，其间还不忘打趣道：“这位爷赏的，收好了。今年你师兄弟们能吃顿好的了。”
“谢，谢谢班主，谢谢这位爷。”
小学徒连忙冲杜班主与那人鞠躬道谢。
他们这番互动，在外人看来，这些赏钱应该是进了小学徒的兜里。但实际上最终落到谁手里，只有百戏团的人自己知道。
……
戏台上，杜班主敲了两下铜锣，示意加演正式开始。小学徒重新躺回板凳上，助演再次把厚布铺到他身上。这番举动看得陈初五有些恍惚，仿佛铺上的不是表演用的厚布，而是为他铺上了一张裹尸布一般。
小学徒平躺在板凳上，把脑中的杂念排出脑外。然后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肉眼可见地，他的胸脯外扩了一圈，等感觉差不多了，便不在吸气，也不吐气，就把这口气含在胸腔里——这是他练这门功夫的诀窍，得把这口气撑住，才能顶得住后面的冲击。
与此同时，助演们已经抬着两块石板，费力地抬到了他的身体上方。也不急着往下放，其中一名助演低声道：
“撑住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鼓励，实际上是一句暗语，意思是询问表演者，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小学徒此时已经憋得青筋暴起了，这种状态之下，不可能开口回他。一回话，这口气就散了，只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助演见状，立刻把石板压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重物往身上一压，小学徒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只得咬着牙，憋着气，苦苦支撑着，只盼那一锤快点来临。
助演们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这时候必须争分夺秒。于是放下石板之后，便跑着离开了戏台，为表演者节约时间。
助演们刚一退开，光头教习便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学徒。说心里话，他也不想小学徒被自己一锤子砸死。倒不是和小学徒关系有多好，顾念着情分。
而是因为钱。
他和杜班主收拢了那么多小学徒，带他们出来表演，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做慈善，看他们可怜，给他们找口饭吃？
别天真了，还不是为了赚钱。
所以有人出赏钱要加演，他们想都没想都答应了。
不过这一锤子买卖和长久的摇钱树，他心里还是分得清楚的。
只要今天这一场演成了，后面肯定还有观众加钱要看，有的是赚钱的时候。所以这小学徒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在刚才小学徒做准备的同时，他也闭着眼，看似养神，实际上也在心里暗暗算计着抡锤的力度。
少一分砸不开石板，就演砸了，而多一分又会伤到表演者。所以这次加演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考验。
待到一切就绪，他也不耽搁时间，大喝了一声：
“开！”
然后，双手紧握着重锤的长柄，抡圆了胳膊，往石板上狠狠一砸！
……
此时此刻，后台的锣鼓声变得急促起来。而台下观众们的心，也随着这乐器声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重锤狠狠地砸在石板上。
只听得“哐”地一声。
两块厚重的石板，没有半点犹豫，竟然应声而断。再看那小学徒，虽然脸色更差了，但人还是清醒的，应该是撑住了。
这场加演，还真给他演成了！
观众们惊讶过后，激动地站起身来，正要鼓掌叫好，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小学徒整个人跌到了地板上——原来是他身下的板凳，受不了多次的重击，竟然断了。
这一断可太不是时候了。
那小学徒刚刚才顶住了重锤，眼见得两块石板统统断裂开来，心知这场加演成功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个当口，只觉得背后突然一空，这个人便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板上。
这还不只，在他落地之后，左右两旁那刚刚被砸开的石板，竟然又倒了回来，重新压回到他的身上。
这一下，小学徒终于支撑不住了，只觉得喉头一甜。
“噗”地一下，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