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麻六说老渣（上）
狗四缓了缓，等气顺了，这才开口说道：
“实不相瞒，这事儿我们还真试过。”
“这梧城捞偏门的人，我们也认识不少。事儿大的咱撇开不说，单说那些个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家伙。他们犯了事儿，被百姓逮住了，都要来保安队走一遭。很多事不大，关几天就放出去了。出去没几天，重操旧业，又被逮进来。这一来一回的，跟回家一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熟悉了。好些案子，还能找他们帮忙收个风什么的。他们为了赚点赏钱，也愿意透露些线索。”
“那正好啊，找他们帮忙对付百戏团，不就成了？”陈初五有些奇怪，既然都想到办法了，那为什么百戏团还能一直逍遥法外。
“兄弟，这你就想得太简单了。收风给线索是一回事，出手对付百戏团，是另一回事。”
狗四把烟头丢到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且这事儿吧，还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得找真正懂这一行的人。这些个捞偏门的家伙，上面的头头们藏得深，不好找；而下面的小家伙知道的不多，找他们帮忙，也是白忙活。况且向同行出手这事儿，多少有些犯忌讳，所以人家不怎么愿意配合……”
见狗四越说越没底气，陈初五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既然这条路都走不通的，你还拿出来说？”
狗四摆手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吗。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应该能帮到咱们。”
听他说到这儿，陈初五脑海里的线也终于理清了，一张丑拉吧唧的脸，顿时跃了出来。
“别说，我也想到一个人。要不……咱们各自写一个这人的名字，然后对一对，看咱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个？”陈初五想起说书先生，曾说过的某个情节。顿时玩心大起，提出了这个游戏。
狗四也顿时来了兴致：“行，咱兄弟俩今天也玩一把。”
说罢，两人便用手指，蘸了点杯中的残酒，然后各自在面前的桌上写了起来。等大家都写完了，两人同时探过头，往对方的桌面上一看。
陈初五这边写了个“麻”字，而狗四这边，写了个“六”字。
看到此处，两人相视一笑。
巧了不是，原来他们想到的还真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麻六！
……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人聚集在麻六家里。
参与聚会的，有陈初五、狗四这两位发起者，有麻六这个主人家，除此之外，还有黄老道和唐福禄。
唐少爷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
在陈初五二人决定找麻六想办法之后，便去找黄老道。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唐福禄唐少爷也在，这家伙正缠着黄老道给他算流年呢。
这人也是闲的，就他那命格，一看就是大富大贵逢凶化吉的命，还需要算吗？
但唐少爷这人就比较犟，非得算清楚心里才安稳。
而黄老道呢，鉴于今天还没开张。这头场买卖可不能黄了，不吉利。便只好装模作样地给唐少爷算了起来。
结果还没说几句，陈初五他们来了。
唐少爷一听有大事儿要办，当即就把算命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群人架着黄老道，就往麻六家跑。
结果就这几人凑到了一堆。
来的都是熟人，况且陈初五他们才刚刚救了麻六一回，让他免于灰二姐的折磨。这个情麻六记得，也曾许诺过，有什么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尽管开口。
所以当陈初五把事儿说了之后，麻六也没有半点隐瞒：
“这个百戏团，我多少知道一些。他们打着卖艺的招牌，实则做的是老渣的买卖。不过要较真的说，他们只不过是老渣中的一环。”
“哦，此话怎讲？”
“他们的运作方式，我大概能猜到。我讲清楚点，你们就能明白了。”麻六说着，拿起一个茶碗摆到桌面上：“这个是咱们梧城。”
接着他又拿起另外几个茶碗，依次放在了代表梧城茶碗的周围：“这个是桉城，这个是柳城。然后这几个，咱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周边的几个城市。”
做完这些，他指着桌上的茶碗道：“这每个城市，都有老渣的堂口。这个堂口，是他们的聚集地，也是他们的‘仓库’。而这个百戏团呢，一年到头就来往于几个城市之间。打着卖艺的幌子，实际上干的是运输，以及联络的勾当。”
“我打个比方……”狗四说着，指了指代表梧城的茶碗：“比方说他们今天从桉城到了梧城，梧城的堂口就会把存放的‘货物’，暗中运到百戏团里面，同时也会把桉城的‘货物’，运回梧城的堂口。等明天，百戏团再到柳城那边，依旧是同样的运作。”
他说着，在几个茶碗上面画了个圈：“百戏团就在这几个城市间走那么一圈，货物就运出去了。”
陈初五听得奇怪：“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卖不行吗？”
麻六笑了：“当然不行。这人贩子最忌讳的，就是在当地‘出货’。省得今天出了货，明天被认出来，家里人就找上门了。容易暴露，还得吃官司。所以一般都是异地出货，比较稳当。”
“原来如此……”
“我这还只是说了个大概，其中的门道还多着呢。”麻六用手指蘸了点水，然后在其中一个碗的碗底，画了一个圈，然后在这个圈的基础上，又往外划出了很分支，转眼间，碗底那个圈，就如同植物根系一般，密密麻麻地往四处延伸开来。
“这个圈，指的就是老渣在当地的堂口。他们从百戏团那边得到‘货物’以后，就会发放到下一层的老渣手里面。这群人的作用，就是四处收集信息，毕竟这买卖，总得找到买主吧。但这生意不能明着来，就只能由这群人，找到有需求的买主，然后分销出去。而且这些人，除了分销工作之外，还兼着找货的工作，也就是说，咱们通常说的 ‘拍花子’‘做引子’，也指的是这群人。”
麻六说道这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这些人是最底层的，也是最能隐藏的。他们或者是热心大婶、或者是小生意人、更或者是市井闲汉，反正形象身份各种各样。他们就像树根一样，扎根在本地，你不去深挖，根本不会知道，这土地下面，埋藏着多少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