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要来找我
王宾的家是属这个乡的九村，初一都在自家村子窜门。形式跟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差不多，带上自家最朴实又最珍贵的东西，如纺织衣服、萝卜干、小麦粉什么的。然后别人热情地邀请你坐，一堆人围在房门前烤火、唠嗑。大家都是穿的白色衣服，嘴里吃着零食。噢，零食不是瓜子和爆米花，是各种吃法的栗子。
初二没出门，你来我往别人也会来，也是带来一些以吃为主的小礼品。
王母热情招待，施寻和两个少年打下手，一天迎接了好几波人，热闹得很。
晚上的时候施寻突然想到一个笑话，就是在七十年代的农村，有个人拿了一把挂面当年货送礼，收礼之人舍不得吃，又拿去送别人，然后春节一圈下来，这把挂面又回到了原主人手中……
初三王母说要去十村了，那里有个她的远房亲戚，那个远房亲戚，在地理上来说是离她最近的。
十村环境跟九村差不多，积雪融化得差不多了，某些荒凉地方才稀稀拉拉的有几块。
王母今日带的礼品就比前两天的重了，毕竟是亲戚嘛。大老远的亲戚两口子就跑来接，中年男女，还是着白衣，一路笑呵呵地把他们拉进屋。
刚刚坐下，就见有个小男孩伸着懒腰从里屋出来，他貌似是刚起床，衣服都还没穿戴整齐，见到有客人后，蹭地一下又跑回房间去，样子狼狈得很。
所有人哈哈大笑，王宾还不嫌事大：“哈哈徐贲，我看到你的小屁屁啦！”
徐贲在里屋慌张叫：“你们不许进来！”
才不会听，王宾和独闇冲过去，徐贲把门抵住，终是抵不过两个人的力气，门被推开，王宾独闇扑进去，徐贲一阵哀嚎……
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小会儿后，徐贲穿戴整齐出来，王母是长辈是客人，先给她打招呼行礼。然后到施寻，大人们还在纠结怎么称呼，施寻主动站起，要握手：“叫我施寻就可以了，你叫徐贲？”
徐贲看她掌心半天，不明白这是什么礼仪。独闇看着也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糊涂。
“噢……”施寻收手，笑：“你刚起来呀？”
徐贲抠抠额头，还在为刚才的窘事害羞：“我昨夜看了一宿的书，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呢！”
“你多大啦？”
“十四岁。”
“嗯，不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独闇王宾身边的朋友都是刻苦读书之人，不禁心生敬意。
徐贲也长得瘦弱，皮肤偏黑，但是气质文雅，眼里有光，是奋发图强灼人的光！
一天时间都在徐贲家，一行人吃喝玩乐好不开心，三个少年有时看书探讨，有时捏雪团玩闹，施寻有时也和他们一起。
晚上，十村有个篝火晚会，王母让他们参加了再走。
是在某户人家的坝子里，来了好几十号人，全都围在一个超大的火堆旁。兴奋之时，一起跳舞，没看出是什么舞，群魔乱舞。
跳舞完后，大圈圈又围上，吃栗子唠嗑。三个少年跑到火堆面前，各自抽出两截小树丫，甩着小火苗就像放烟花一样。
施寻坐在一旁，两腿并拢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他们仨。
然后慢慢地，目光所落之处都到独闇身上。
只觉得见过姐姐后的独闇特别开心快乐，跟之前的忧郁形象判若两人。这还是历史上那个只管成功不管天道的姚广孝么？又有谁知道他的年少，是如此的简单纯粹呢？
这时，玩火苗的独闇朝施寻看了一下，见她始终都是出神地盯着自己，便朝她走去。
“施寻！”他挨着坐下。
施寻随意笑笑：“好玩吗？”
“好玩。”独闇还是乐，袖口摸出两颗栗子，剥掉壳后把仁给她。
施寻忙挡手，一脸痛苦：“我不要了。”再吃下去就要吐了！
“哈哈，你们大都没有栗子吗？”
“那也不是这个吃法啊。”她想她本次回去，肯定会对板栗产生阴影的。
独闇便不给了，两人看前方火堆，静了会儿。
“施寻……”
“嗯？”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吧。”王母无偿收留她这么久，新年关头说走不好。
独闇没吭声了，继续看燃烧的火堆，小会儿后偏头，看着施寻的侧颜。
她的面孔在篝火的映照下，是阴影与光亮明灭而柔和的交织。
“如果你还要来，就来找我。”声音干巴巴的，好像他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但是心里头又很想。
施寻偏头，迎上独闇的眼睛，是她的错觉么？觉得那双眼睛深情款款依依不舍的？而自己居然也没有躲避，还慢慢地变得呆滞起来。
如果他不是姚广孝，该多好啊！
她想她一定会很喜欢他，他那么懂事有礼貌，重感情还懂医，高挑儒雅帅气，又自立坚强。就算她随时都要回到那个时空去，她也可以满腔热情又毫无杂念地喜欢他……
毫无杂念？对噢，怎么可能毫无杂念？在知晓他身份之前，不就几次对他强烈心跳了么？在知晓他身份之后，不就几次对他刻意疏离了么？
话说这么个白净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个“妖僧”了的？施寻想不透，眉头拧上，脑瓜凑近，深深地盯住独闇的脸，努力勾勒他以后颠倒乾坤厮杀的样子……
“施寻……”独闇纯净的脸被她盯得越来越红，眼睛开始躲闪。脸侧过一点，微微拉开一些和她的距离，喃喃道：“你怎么了？”
“咳！”施寻让自己抽离出来：“你刚刚说什么？”
独闇眸子里还是盈盈水泽，在火光中异常温柔：“没什么。”
施寻还是没注意听，眼皮朝上翻，顺手帮他挡掉几片飘来的尘灰。
“唉，戴个头巾多好！”成天这样光着不冷吗？
衣袖擦过独闇的脸，他轻轻眨了下眼，然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子晶亮，脸上依旧泛着红。
“谢谢施寻！”
施寻还是没注意听，还是沉浸在“妖僧”的想象中，看着独闇的面庞，想象着他以后长大成人后的样子，嘀咕着：“慈眉善目，心怀杀意，不是都说相由心生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以后会不会给长歪了？”
独闇彻底被她给整糊涂了：“施寻！”
“啊？”
“你在说什么？”
“哦……”施寻回神，才发现两个人的五官都快粘贴上了，然后瞬时就是感觉有一股暖气吸入鼻中，是独闇的呼吸。
施寻赶忙移开：“你刚刚说什么？”
独闇仍旧奇怪着：“你在说什么呢？”
“哦，我说……”施寻虚晃两眼，瞄到独闇的手，然后摊开自己的手心，索要东西：“呐～”
“什么？”
“栗子呀！”
独闇一时没反应过来，施寻干脆掰开他的掌心，将已剥开的两颗栗子仁喂嘴里，故意使劲儿嚼了几下。
独闇笑道：“你不是不吃吗？”
“吃，你剥的怎么不吃。”施寻表面一个眨眼，心头却是在默默猜想，刚刚那么近，那自己的呼吸是不是也被独闇吸入进去了？
“嗯……”挺尴尬的，施寻扫一下鼻子，又瞄独闇一眼，心想这家伙也是，怎么这次就不躲了呢？
然而恰巧就是那么一眼，独闇也在看她，看她的同时，独闇的手也是在自己的鼻子上，讪讪地蹭了一下。
“哈哈。”同时乐出声，傻乎乎的。
火势在前，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