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牵手,一起走
角落几句对话后,施寻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税赋。
话说蒙元是重视佛教,但是是要收土地使用税的。
蒙元是对佛教多方保护,从而也就导致了很多人出家,是一种另外的发展方式。
有的寺院,利用朝廷的庇护便利,搞额外不务正业的经济。地方官员也不压制商业,因为他们正好按照商业比例收税,即为“抽分”。
长此以往,佛教就肆意发展,土地大肆购买和兼并,地税和商税不断演变,形成了庞大的经济体。更以至于他们的税赋影响到国家财政,与国家利益产生直接冲突,使得政府在尊崇佛教与维护国家财政利益之间不断调整,寻找平衡。
所以才会有地税和商税的不断索取。
但尽管如此,蒙元对于寺庙这些要求,相比对普通民众来说,算是相当好的优待了。
然而妙智庵是那个经济体系中的一股清流,这里的僧人都是清灯苦佛,没有经济来源,别说商税,地税都交不出了。
这样的妙智庵,在蒙元的佛教寺庙中,反而成了一种“不务正业”的存在。
所以这次,白须老翁实在交不出拖欠了几个月的地税,就被元兵“请”至大牢。
“请”的过程中,拖拉扯拽。独闇少年心,跟元兵硬刚了。
他肯定不是元兵的对手,元兵当场就对他使用武力。白须老翁为了保护,就说独闇是出家人,佛教怎么说也是国教,僧人犯了错,应该是在佛像底下赎罪。
所以施寻来才会看到,独闇跪在戒律屋,还有人在打他。
在佛像面前下跪并不丢人,但是那群元兵的揶揄羞辱实在过分。独闇为了妙智庵所有人的安全,跪下了,昂首挺胸。
原本是要挨三十鞭,才开始就被施寻拦下了。
“哦……”施寻干咳。这过程她确实不清楚,但是不重要,她一开始想的就是,谁要是欺负独闇,她就跟谁拼!
再者,一听说领头的是孛罗帖木儿,施寻心里就有招了,才敢拧着斧头来。
施寻还是左右搂着两个少年的腰,又挤过挥刀元兵到木儿面前,贴近他耳边低声说:“我可以让你官至平章(副丞相)。”
一听这话,孛罗帖木儿身体陡然一凝,眼珠滞顿,蹙眉看她,阴霾的眼底流出不置信的神情。
施寻眉眼一抬,豪不避忌地跟他对视。
木儿冷笑,抓过她的胳膊,凑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你是谁?”
施寻玄机深奥:“借一步说话。”
到一僻静地儿,施寻还是护犊子似的左右搂着俩崽,胸膛笔挺,道:“常州离浙东仅百里地,你马上过去,就可以捡一个大便宜。”
“什么意思?”木儿转着犀利的眼珠,仔细探究着她的表情。
“方国珍,以私盐为生计,被官府追究,跳海。正聚集数千人,准备谋反。”
“什么?方国珍?”
“听过吧?”
“听过。”
“你若三日到达,五日便可活捉他,我可以告诉你具体地址。”
木儿脸上表情顿住。要知道这时候的元朝,已经开始处在民声载倒的境地了。各地农民起义军虽然都还没开始发动,但私下聚兵的真不少。
蒙元政府,是有这些民间的情报的。这时候朝廷最看重的,就是要剿灭伺机而动的团伙,杀鸡儆猴。
“如果你骗我……”
施寻抢话道:“常州是你的天下,我能逃到哪里去?这一庙僧人,都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木儿机警眼珠在施寻脸上转一阵儿,见施寻始终不惧不怕魄力无穷,倒也是信了。
“你要什么?”
施寻眼中立马放射出凶狠的光:“一、给姚独闇道歉,别人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二、免收妙智庵一年地税。”
“不可能!”
“那我就劈死你!”施寻飙了,斧头再度撩起。
木儿本能后闪一下,哼哼笑了。
如此便就对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买卖,有求有应,买卖才可信。
木儿瞄独闇一眼:“放了他可以,但道歉不可能。至于免收地税嘛,等小爷我真的官至平章。”
施寻想了想,要元兵给百姓道歉实属笑话,也就算了。假装不情愿地说:“官爷,事成之后,可勿忘了今日承诺啊。”
“呵呵。”木儿勾胡子一笑,挨个扫他们一眼,狠狠地扫了一眼,似是一个谁敢骗了他,他就把谁给碎尸万段的警告。
听了施寻悄声说的地址后,木儿大手一挥:“走!”
元兵走后,施寻带着两个崽儿下山。她怕孛罗帖木儿会突然哪根筋不对杀回马枪,所以腰带还是绑在俩崽儿的手上。毕竟当真危险不可控时,她一个按键就可以将他们带走。
独闇拖着斧头,徐贲拖着锄头,施寻走路有些飘。
本来三人绑一块就寸步难行,这样就更难行了,速度慢得跟蜗牛一样。
施寻都没想到,一听说独闇出事她就像中邪了一样,不要命地撩起斧头就来了。
然而这阵儿安全了,心头却后怕不已,她啥时候见过这阵仗啊!
徐贲问:“施寻,那个木儿他真的会官至平章吗?”
“啊……”施寻晕乎乎的,声音飘忽道:“这你们别管,也不要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那方国珍是谁呀?”
“也别管,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
“哦。”徐贲嘟嘴,不明所以。
“呼……”施寻吐口气,脚步突然“哒”一下,就在半山腰,绑着的三个人差点滚成一团。
斧头和锄头被这突发状况扔得老远。
“施寻!”独闇紧急将她拉住。
施寻立正,头大,她现在就像脑堵塞了一样,昏昏涨涨,全身无力。
她真的没历过这么大的阵仗啊!
“你没事吧?”独闇摸上她的额头:“怎么都是汗呀?”
“哦……”施寻扶额,看到徐贲可怜巴巴地说:“施寻,还不能拆吗?”
她晃一眼腰:“拆吧拆吧。”
拆开后,徐贲捡起斧头和锄头。
独闇弯身给施寻重新绑好腰带,施寻看着他肩上烂了的衣服,问:“挨了多少啊?”
独闇抬头,璀然一笑:“就两下,施寻你来得好快。”
“疼吗?”
“不疼。”
“委屈吗?”
“主持去了大牢,会挨打的。”
施寻出气笑,嗔怪:“傻不傻?”
独闇傻呵呵乐着,帮她把腰带绑好了。
再下山,徐贲扛着斧头锄头走前头,独闇牵着施寻的手走后头。
施寻的步子还是有些颤,额上冒着汗,独闇紧紧握着她的手,每走一步手上力道都使一分。
某时刻施寻撇一眼,见独闇眼中始终都冒着幸福和佩服的金光。
到山下,正看到王宾母子带着十来号乡亲赶来,每个人都扛着农作工具,风风火火的。
“喂喂喂喂喂!”施寻冲过去,急急道:“快收起来,收起来!”
这要是被元兵看见,还不得以谋反论处了。
全都懵,她好一通解释。
都明白了,松松气,散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