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燕地赌天下
晋王自北征丢人现眼后，就对朱棣更加妒嫉。暗地里派人到北平侦察，将朱棣的一些琐碎小事报告朝廷。当然，他没抓到什么大的把柄，对朱棣还构成不了危害。
明地里，伙同秦王，以他们是亲哥哥的身份，给朱棣发兄弟情谊书信。朱棣全都人不见，信不收，因为朱元璋命令，禁止诸藩王之间，私下互通。
“知道为什么吗？”又是静夜，独闇和朱棣坐在双塔台阶处，各拿一酒壶，旁边已经倒了两个。
朱棣猛灌一口酒，哼道：“还能为什么，心胸狭隘。”
独闇却是悠悠地笑了：“一个心胸狭隘不足以概括，各地藩王，都是保命啊。”
朱棣看独闇一眼，心中能知晓七八分。
独闇提着酒壶，两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前方，继续说道：“燕王，你以怀柔之策收复乃儿不花，解了大明的一个劲敌。皇上少不了要用燕王镇漠北之功，来宣大明王者之气。听说，皇上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四子燕王最像咱。请问燕王，天下还有比这更高的赞誉吗？”
“可天下还有比这更危险的赞誉吗？”
“所以啊，人无杀虎心，虎有伤人意，各地藩王仇视于你，都是为了保命。当然见微知著，这兄弟之情，我也算是见识了。”独闇说到这又浅浅笑了下，不乏有轻视和嘲笑的意思。
随后准备逐个抛饵，仍是盯着前方，口吻比较随意地说：“燕王，上次滨海的百姓闹事，您是知道的。滨海多为山地，无古不兴，百姓只能靠打鱼生存，但鱼不够食，怎么办？胆大的就只能下海。可是地方官员，却非要说他们是出海通敌，将整个村子三百余人屠杀精光。”
“海边闹事，百姓造反，那就是民政！”说到这事朱棣就有点气，鼻腔哼一声。
“百姓为口乞食，却遭得全村屠杀，官逼民反，当然是民政。可是地方官员也没有办法，他不屠村，皇上就要灭他九族，他只不过是执行皇上片板不得下海的指令罢了。”
“可位居人臣，定要恪守为臣之道，本王又能怎么办？”
“那燕王可曾想过改善方法？”
朱棣顿了顿，盯着前方雪白黑夜，说道：“北方草原是蒙古，南方海上是倭寇，父皇采取的是北打南守的国策。可是这样一来，南方渔人便无鱼虾可打，商人无生意可做。长此以往，滨海民众事件，必将再度发生。百姓为口乞食，必然再次铤而走险。国内将会，屠杀不停，内讧不停。”
“那应该怎么做？”
“大明应该采取主动，平倭寇，交海盗，威四海。”
“好！”朱棣上套了，独闇微微笑了，看着他十分佩服道：“和燕王比起来，皇上此南守北功国策实属有点捉襟见肘。”
批评皇上，朱棣对看独闇，没吱声。
独闇抛饵继续：“燕王，您在边塞交好邻邦，这与皇上行的闭关锁国悖论，不知皇上该是作何理解？”
独闇：“历代王朝，均没有明令实行过禁海，也不曾禁止过海外商人来朝贸易。洪武皇帝是千年以来，首位下旨禁海的皇上。”
独闇：“尤其是此次海边民众闹事之后，皇上更加严谨海禁。已有人上书，要在海边建立卫所，燕王你可以顺势一发，上书朝廷，主动领取禁海事务。”
句句紧逼，朱棣一时有些懵。独闇虽然是噙着笑，但给他的压迫感斐然。
不过等等！
这话怎么前后不搭呢？朱棣锁上眉头：“先生，你这是何意？要本王去领取禁海事务？建卫所？”
独闇微眯下眼，轻轻点头：“对，顺君心。”
“呵！”朱棣冷哼，坐在台阶处的两腿往前一蹬，灌一口酒，彷佛是听了一个笑话。
独闇也抿笑着闷口酒：“燕王，太子病重那么久都不见好，皇上又在想方设法的考验各地藩王，您要适当争取呀！”
“争取什么？”
“天下？”
“天下！”
“呵，先生，你喝多了吧？”
“太子病重，接下来必是立储之事。燕王，放弃燕地吧，去赌天下！”
“先生这话，是要逼我祸及满门呐？”
“生为龙种，前身后事都是劫。燕王你屡建功绩，早晚都会在刀枪所向万夫所指的境地。要么争取帝位，要么任人宰割。”
“太子病重期间，你却要我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去谋一己私利，你这样子的话，难道不有失淳厚？”
“如果你没有当上太子，后果一言蔽之：你死我活！”
“你……”
“之前我们以静制动，刻意藏锋，这本无错。但是该争取的时候就要争取，燕王，世上的好东西都是抢来的，只有弱者才坐等分配！”
朱棣：“……”
“还是那句话，世界上好的东西都是抢来的，只有弱者才会坐等分配！”
顿一下，独闇突然放开笑了，语气也温和了：“燕王，您三思。”
朱棣一阵哑口无言，虽然早就知道独闇亦正亦邪非常人，但这会儿领教了，还是有些震惊。
虽然他们在一起，都是心知肚明地要谋一番大事业，但是公然把帝王之心撂到台面上来讲，这是现在的朱棣还不能接受的。
平常说什么都可以，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哈哈哈哈。”朱棣身子往后仰，假装有些醉，笑道：“先生，今夜咱们都有点喝多了，改日再聊。”
说罢起身，假装东倒西歪的样子走，嘴里咕噜着：“醉了，醉了。”
每走一步，心腔就被重捶一下。独闇的话，对朱棣来说，字字绕耳，振聋发聩！
独闇看着朱棣佯装的跌跌撞撞步伐，含笑着摇了摇头：“燕王啊。”
独闇看得出来，朱棣在他面前是装糊涂，打哑谜。朱棣胸怀大志，悟性极高，何须他把话说得透了又透？朱棣现在，是还拉不下脸来，不敢将贪婪之心剥开罢了。
这样也好，连他都防着，就说明朱棣这个人不仅有狼心，还城府深厚，这是为王者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