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试神星
“……是神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神……”
“……你看到的，究竟是人界，还是另一个神界……”
“……神是永生的，人是将死的……”
头昏沉沉的。
“下一个，倦之，倦之，在吗？”仿佛有声音在叫我。
自从毕业开始找工作以来，这种怪梦就一阵一阵的。
我从混沌中惊醒，迷迷糊糊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排队等候面试，想在神星工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等着等着我就睡了过去。
生存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我这种“须子”。
“倦之，在吗？不在就当做放弃了。”声音越来越刺耳。
我从一排人当中跳出来，对人事助理举手示意。
“我在，不好意思。”
“是你是吧？到你了，进去吧。”
我抱着简历，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规规矩矩地走进玻璃房间，一进门，我就看见角落的垃圾桶边散落着几个纸团。
我走过去，用半跪的姿势将纸团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再笔挺地站起来，整理好领带和袖口，才转身走回面试官面前。
“您好，这是我的简历。”我双手递过整齐的文件夹，指甲修理得很干净。
“坐吧，你的简历我看过了，你刚才这一套动作非常熟练，但不要以为从人界学了点低级的技巧，就能在我们公司谋得一份工作。”
面试官是一个微胖的女人，短发，圆脸，戴着银灰色的眼镜，白色的商务衬衣，领口还别着金色的胸针。她的胸口抵着桌子，身体向前微倾，冰冷清傲的眼神盯着我，仿佛已洞穿了我刚才那点心思。
我微微一笑，毕竟面试的经验多了，这种场面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就算是低级的技巧，它也让面试官您对我多说了一句话，广告本身也是一种交流，我们有交流，对我就不是坏事。”
“你这个回答倒是挺独特。”面试官朝后一靠，丰满的上身离开了灰色的办公桌。我看到她的胸前挂着工作牌，她名叫诸葛克里斯蒂娜。
“您看，已经两句了，交流形成了互动，说明广告起了效果。”我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挺直了腰背。
“好了，不废话了，我们抓紧时间，告诉我录用你的理由。”
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
“四个理由。第一，我是广告学专业毕业，成绩优秀，理论和实践基础扎实，对神星来说培养的成本更低。第二，我在大学的专业课很多都是神星的客座讲师教的，对神星的工作方法及案例都有一定了解，相当于已经提前接受过神星的培训。第三，我崇拜神星，渴望在这里工作和成长，我有很强烈的内在动力推动我学习和工作。第四，我热爱广告，学习广告学专业是我的第一志愿，我想成为神星的一员而不是神星的竞争对手。”
“对手？”诸葛克里斯蒂娜脸上微微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那么，再告诉你有哪些不值得录用的理由。”
这个问题我也早有准备。
“也有四个理由。第一，我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需要神星付出成本培训。第二，短期内我无法给公司创造价值，虽然是短期。第三，我不是名校毕业，虽然我专业成绩还不错。第四，我目前的形象气质，不一定匹配得上神星的光环。”
“既然你知道自己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你就应该看到神星的招聘要求中，你是不能来面试策划专员的，你应该去投应届实习生。”
“是的，我看到了，但我不是名校毕业，投应届实习生我没有机会。”
我很坦诚，这个时候的表情我专门对着镜子练过。
“你觉得你赌赢了？”诸葛克里斯蒂娜盯着我说。
“至少我收到了面试通知。”我有点承受不住她的眼神，做了个轻松的表情，喘了口气。
“是我看到你的血统值不到3，所以特地想见见。”诸葛克里斯蒂娜靠在前后摇晃的椅子上，嘴角不经意上扬，虽然话说得很正式，但我还是能明显感受到她眉宇间的气息。
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嘲笑。
“是的，2.9。”我目无表情地答道。
“证明带了吗？”
“带了，在这里。”我打开文件夹，取出医院的血统证明。
她接过证明，脸上的肌肉明显笑了起来。
“倒是很适合做这行。”她咧着嘴说到，“先从观察员做起吧，明天去市场部门报道，实习期六个月，如果表现好，六个月后转试用。”
“请问实习期有工资吗？”
“工资？”诸葛克里斯蒂娜把手里的证明扔在文件夹上，又回靠在椅子上，“实习要什么工资？你知道有多少名校毕业生争着抢着来神星实习吗？”
“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公司的制度，冒犯了，我只是觉得六个月时间有点长，所以……”
“六个月长吗？哦，对你是长了点，对我们而言，六个月简直不值一提呢。”
诸葛克里斯蒂娜仍然在椅子上来回晃动，像一个白皙丰满的女王，她侧过身子，翘起黑色丝绒袜的大腿，斜着眼对我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只要你足够努力，前途一片大好。”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明天见。”我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收拾好文件夹，起身告辞。我感到我的动作有些慌乱，脸也有些发烫。从小到大，虽然我无数次经历这样的歧视，却依然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2.9，意味着我低人一等，意味着我即便活到100岁死去也算英年早逝，意味着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用俯视的目光嘲讽我的出身。
我麻木地走过走廊外面试的人群，他们和我一样，穿着整齐，表情认真，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叫到。这里是神星广告，本市最大的广告公司。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有神星的顾问到学校讲课，令当时的我崇拜不已。到神星工作，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很幸运能接到神星的面试机会，但诸葛克里斯蒂娜的话如同刺耳的尖啸始终在我脑边回荡。
“六个月长吗？哦，对你是长了点，对我们而言，六个月简直不值一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