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法人
东瓜的面馆从柜台拐进去，里面有个包厢。包厢很简陋，大圆桌，铺着塑料布，摆着一圈不成套的椅子。包厢里弥漫着小饭馆特有的酒腥气，墙角有个旧到发黑的排气扇，上面还挂着一台不知道能不能用的老式空调。
气氛很凝重，主要来源于荣姐和大麦。据旁观者称，荣姐翘着抖动的黑丝大长腿过于诱惑，让正在喝咖啡的大麦看入了迷，导致一杯咖啡全倒在荣姐的长靴上了。咖啡顺着靴筒流了进去，滚热的液体烫得荣姐哇哇大叫。
大麦很是沮丧，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孤单地坐在离荣姐最远的位子上，给大家倒水烫筷子。
“老童，还是一人一碗面，再炒几个菜。”老魏招呼道。
“知道了。”后厨传来东瓜的回应。
“说个事吧。”老魏一手一根筷子，对大家说道，“路总有一年多没联系上了，我联系了他的家人，也都没有他的消息。但是，他的家人和朋友都说，路总失踪之前都和他们说过不要担心，也不要找他，等他事情办完了自己会回来的，和当时对我们说的一样。他是易神的老板，也是法人，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早就说啦，国不可一日无君啦，公司一年多没有老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老魏张罗，这不合理的啦。”平哥说。
“对啊，我们都是打工的，你是总监不假那也是个打工的。公司赚了钱是路老板的，公司赔了钱那我们都倒霉，你还得背责任。”荣姐扭着头没好气地说。
“老魏你就自己干吧，我们都跟着你。”大麦附和道。
老魏拿筷子敲着碗，说：“你们别在这妖言惑众，这还有新人，第一天上班就碰上你们在这胡说八道，人家还干不干了？”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只好摊开双手：“我没事，你们聊，你们聊。”
“去年我就跟你这么说，到今年你还这样优柔寡断，我说句大家的心里话，易神要不是你在，鬼还在这干呢，早八百年就走了。”大麦越来越激动。
“你听老魏把话说完。”雪姨说。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公司是路总的，既然在易神工作就要为公司服务，做人做神，都要有职业道德。”老魏说。
“那我辞职，我们都辞职，不在易神干了，总不叫没有职业道德了吧。”大麦打断了老魏的话。
“我附议。”荣姐果断地应道，大麦看了荣姐一眼，充满了感激。
“你们听老魏把话说完。”雪姨又说。
“公司没有法人，很多客户的业务没法谈，尤其是天庭体制下的，老板不出面，第一印象就不好，显得我们不重视。小客户费用低，付款也不能保证。这么下去，公司会很困难。”老魏继续说道。
“公司会很困难？公司现在还不算困难吗？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办吧。”大麦还在气头上。
“对啊，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办啦，我们几个都支持你啦。”平哥也说。
“面来喽，当心，让一下别烫着。”东瓜托着个大铁盘子，把一碗碗青鸟汤面摆在桌上。
“东瓜你来得正好，老魏有事要宣布。”大麦拦住了要回去去端菜的东瓜。
“啥事啊？公司有啥好消息？还是老魏你有喜事了？”东瓜搓着围裙，乐呵呵地问。
“我联系了路总的父母，打算通过法律程序，将路总的法人和股权转让给他们。”
“路总的父母？”
“他父母之前来过，我和东瓜都见过，他们年轻时也办过厂，并不是不懂经营管理的人。”
“怕就怕这种自以为懂得经营管理的，他们又不懂广告，一通瞎搞，还不如现在就散伙。”大麦表示了反对。
“应该不会，我在电话里和他父亲沟通过，他们表示不会干涉公司经营，只是相当于法人托管，现在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没劲。”
“东瓜，有辣酱吗？”红莲小声问了句。
“有，有，我给你去拿，菜也好了。”东瓜回了厨房，不多时又端了一大盘子东西回来。
“你们呐，既然想要跟着老魏，老魏做什么决定，你们支持就好了。”东瓜一边上菜一边说。
“我觉得老魏考虑得很周全，没什么不合理的。”雪姨说。
“既然老魏决定啦，那我们就吃面啦。”
“什么时候办？”大麦问。
“过几天，等这边手续准备完了再过来，毕竟路总只是失踪，不是死亡。”
众人关于路总的话题就此停住了，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作为刚入职一天还不到的新人，自然完全无法在这个话题上有什么观点。我能做的只有吃着碗里的面，回想着上午创意会上大麦和荣姐的表现，那反而对我更有用处。
“今天早上看报纸，T1宣布退出了。”雪姨说。
“我也看到了，T1是这次计划里最大的民间组织，之前退出过两个小的，现在还剩两个，我感觉离整个计划宣布失败不远了。”大麦说。
“T1的创始人就是观测技术的发明人，如果他们宣布失败，那说明供奉的原理以现在的科技完全无法突破。”雪姨回应道。
“失败也好，万一成功了，说不定我们这行就没了。”荣姐把面里的葱一个个挑出来，铺了张餐巾纸扔在上面。
“倦之。”老魏突然问我，“你了解供奉吗？学校里教了没有？”
我放下筷子说：“学校里没教很多，简单说了一下有这个事，但我自学了一些。”
供奉是神界和人界最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它持续了数千年，却只在近大半个世纪才被确认。
简单地说，如果人界的人类指名道姓地对某个神仙进行朝拜和祭祀，那么对应在神界的这个人就会获得他的一些碎片化的记忆，这个过程就叫做供奉。供奉是极其复杂且难以理解的现象，在观测技术出现之前，一度被认为是神界的自然规律，也是支撑整个神界文明两千年历史的基本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