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到吃饭的时候，你就说这些！
君昊觉得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太医都瞧不出来哪里病了。
几日前，太医局医正江有道过来例行问诊，君昊说有些时候自己会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江有道不解。
君昊继续解释道，比如说，叶飞璃当值的时候睡着了，正常来讲，君昊应该叫醒她呵斥她，可他偏偏张不开嘴，还挪了挪腿，找了套毯巾给她盖上。
再比如说，夫子正在教君昊读书，叶飞璃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正常来讲，君昊应该责问她，怎么不好好吃饭呢？当差的时候怎么能饿呢？可他偏偏开不了口，还让人给叶飞璃准备了牛乳。他在庭院里读书，叶飞璃就在一旁咕嘟咕嘟地干掉两斤牛乳。
关于君昊待叶飞璃不善的消息，宫里几乎人尽皆知，以至于此番君昊说的话，江有道都有些不相信。
不过，就事论事，那些说君昊待叶飞璃不善的消息，他而不是很确信。
十一二岁的孩子，应该不涉及什么情窦初开，就是初开也得开在东宫这些宫女身上，一个个貌美如花，娇艳欲滴，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皇后藏了什么心思。
总之绝不可能开在叶飞璃那个小丫头身上，说得好听点儿叫英姿飒爽的，说得不好听点儿，日日穿着骑马装，男不男女不女的，哪个男人看得上？
不过江有道油滑得很，他绝对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说叶小将军的坏话。
他反复地和君昊强调，这不是病，是君昊仁善仁德，不忍下属受罪，所以才会这样。
是这样的么？君昊脑子里面打了个问号。
算起来叶飞璃在宫中当差已有半个月之久，寅时当值，申时下值，到了申时，叶飞璃就匆匆忙忙地跑回叶府，沐浴更衣，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到东宫。
到了东宫也不乱跑，飞身上屋顶，吃零食看星星，等到寅时再继续当值。
君昊怕她累，特意辟出西厢做她的寝室，屋里有床、小塌，桌几，椅子，为了方便他练武，屋内还有一排兵器架，每日安排宫女进去洒扫，这待遇整个宫里独一份。
可叶飞璃一次都没在屋内睡过，理由也特别荒谬，说是日子过得太舒服，容易懒散，在屋顶上睡正好可以练轻功。
东宫内不乏多嘴多舌的，有人背地里说叶飞璃不识抬举，君昊听着别扭，把好事之人找了出来，原本是惺惺相惜一下，见来人吓得哆里哆嗦，君昊也不好惺惺相惜，只得命人罚他半年俸禄，去更夜房当差。
自那以后东宫里没有了风言风语，君昊也乐得消停，只是每逢夜深人静，君昊入睡之前，总会盯着房顶上的瓦片看，想着叶飞璃躺在屋顶上看星星，仿佛漫天的星空尽在她眼底。
就这么想着想着，君昊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睡眠一日比一日好。
这么睡着固然洒脱，不过总有意外发生的那天，夏末秋初的雨来得特别突然，君昊睡梦中听见淅沥沥的雨声，熟睡中猛然惊醒，喊了一声叶飞璃。
叶飞璃应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见外面下雨了，就进来了，我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不会打扰你睡觉吧？”
君昊本来有些担心，她这么一问，自己就像个坏人，君昊没好气地吩咐宫人收拾好小塌，让叶飞璃进来睡。
叶飞璃也不扭捏，翻身上了小塌，不过片刻，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睡得十分香甜。君昊听着她的呼吸声，瞌睡虫也来了，睡得十分香甜。
之后的日子里，叶飞璃也不睡在屋顶上了，外屋的小塌就是她的床。
渐渐地两个人都开始习惯对方的存在，只是君昊偶尔还会闹闹别扭。
听闻皇帝最后定了齐鲁之地沈大家做太师，不久之后就要上任，君昊的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如临大敌，生怕自己的那科落下，被沈大家耻笑，拼命地给君昊加重课业，是以，白日里君昊都在忙课业，到了傍晚才能歇息。
而傍晚的太阳像个咸蛋黄，就这么挂在天上，恨不得流油，叶飞璃就对着太阳流口水。
她太喜欢江宁城里的各种好吃的，进宫这么久虽说每天还能回府带些零食回来，但是有些美味只有趁热吃才有的美味。
譬如刘大郎家的野菜馄饨，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野菜，刘大郎趁着天还没亮跑到城外五里的青龙山上采野菜，新鲜的野菜还带着露水，等他采满一筐就踏着清晨的一缕晨曦回到店里，用清凉清凉的井水洗野菜，再剁肉。
肉必须七分瘦三分肥，快手剁成泥，和上鸡油，拌上切碎的野菜，捻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馄饨皮，拿着一根细细的牛骨尺崴上那么一点儿馅儿，手轻轻地转啊转啊，就变成了一颗小馄饨，煮熟了，放进鸡汤里，就像一条条红色小金鱼，在碗里游来游去，那色泽，那香气，要是再撒上一点儿葱花……
“叶飞璃，你够了！”君昊气鼓鼓地瞪着她，“一到吃饭的时候，你就说这些！你不知道宫里吃的都是温食么？”
所谓温食，并不是真的温，东宫里有一个小厨房，就是距离太远，从小厨房端到君昊的桌子上，再热的食物都是温温的，要是到了冬天，外面飘起了雪花，食物都得凉透了，吃起来只能饱腹而已。
叶飞璃说的那种滚烫的，放在嘴里面还热得烫口的食物，君昊从没吃过。
没吃过不代表不会想象，尤其是叶飞璃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下一刻东西就会自己活过来跳到餐桌上一样。
“要不，我带你出宫吧？”叶飞璃举着筷子，吃了一块酱牛肉，觉得这块牛肉没有张婶做的好吃。“尝尝街边美食，体察体察民情。”
“太子无故不得离宫。”君昊不动声色的把酱牛肉往叶飞璃那边挪了挪。
叶飞璃点点头道，“那你就只能听我说了。”说完又加了一块儿酱牛肉，“这酱牛肉不好吃，下次你让小厨房准备五斤生肉，我带去给张婶，让她给你做成酱牛肉，张婶的手艺可好了，那个牛肉……”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君昊夹了个小包子，塞进叶飞璃的嘴里。
叶飞璃把包子拿了下来，灵光一闪，问道：“你从来都没出过宫么？”
君昊想了那么一刻说道：“年幼时出去过一次。”
“怎么出去的？”叶飞璃两眼闪着精光。
“去叶府拜见叶太尉，让他教我武功。”君昊回忆道。
叶飞璃猛地一拍桌子，一桌子的盘子碟子受力飞起，又噼里啪啦地落回原地，“你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