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审江绫绫(上)
子时,叶慎和叶飞璃一起进宫谢恩,官家已经困得直打瞌睡了,众臣一个接着一个谢了恩,一个接着一个回了府,江有道今日大喜,官家恩典不必进宫谢恩,就这样热热闹闹的中秋就算结束了。
叶飞璃回到东宫的时候,君昊还没回来,她想着自己一个护卫,先睡着了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所以纵深一跃,上了屋顶。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空中,散发着阵阵荧光,仔细看去,月亮上似乎有座宫殿,里面有人影在攒动,是仙人吧?
传闻嫦娥得了两颗仙丹,吃一颗可以长生不老,吃两颗可以脱凡成仙。
嫦娥想了想,自己吃了两颗,抛弃了丈夫后羿,飞到了月宫当神仙。
月宫凄冷,嫦娥就与兔子相伴,长长久久地忍受着孤寂。
当神仙有那么好么?为什么不选择长生不老,这样还能留一颗给后羿,两个人一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不好么?
也许对嫦娥来说,她想做的事情并不是成仙,而是不和后羿在一起吧?
他们两个的感情一定不好!
要是能让叶飞璃和君昊在一起,再长再久她也愿意,想到这里,叶飞璃有点儿脸红。
正想着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事儿,君昊回来了。
叶飞璃从屋顶上翻下来,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退下去,君昊看她两手空空,心里不悦,问道:“不是说好了要带喜糖回来么?喜糖呢?跑去哪儿了?”
喜糖?吃倒是吃了不少。
叶飞璃有些惭愧,脑袋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捏了捏衣兜,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谁说没带的?
她掏出口袋里绢帕,里面包裹着一块喜糖,洋洋得意的对君昊说:“谁说我没给你带,你瞧这是什么?”
君昊打开绢帕,手掌上安然躺着一颗红红的糖,君昊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的松动,本想张口说声谢谢,眼眸一垂,却看见了绢帕歪歪扭扭地写了“江绫绫”三个字,这下把君昊气坏了,手上的绢帕团成一团,冲着叶飞璃扔了过去,“别人送你的东西,你再跑来送我,好意思么?”
叶飞璃脚步轻快,向前上了两步,一只手抓住绢帕,一只手抓住喜糖,绢帕揣进怀里,喜糖塞进嘴里,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说道:“你不吃,我吃!”
君昊越想越气,又不忍心苛责,说了一声无聊就转身回屋里睡觉去了。
叶飞璃瘪着个嘴,终于理解了嫦娥为什么不想和后羿一起长生不老,要是没事儿就闹个别扭,那可真伤肝!
丑时,原本应该曲终人散的江家老宅里灯火通明,江家主母坐在堂首正位,另一处正位坐着江家新妇。各房的大夫人分坐在堂间两侧,江有道这一房的妾室侧立在一旁,一个个表现得不知所措,实则各怀鬼胎。屋外的青石板上还跪了几个没名分,但有儿女的陪床。
堂间的房梁上挂着正气两个字,是江家祖上从姑苏搬来时家主写的,如今家里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就在这里议事,通常都是些后院里的琐事。
江家主母年近五十,保养得益,看起来像个四十左右的美妇人,她来时匆忙,只穿了一身素锦,肩上披着一件碟戏牡丹纹浅红色披风,衬得她面容白皙,肤若芙蓉。
与她不同,江家新妇身着嫁衣,脸上的浓妆还没卸下,虽说年纪只有二十出头,但是一脸倦容,看起来的年纪比实际年纪还要大些,比起堂间的这些莺莺燕燕,真的说不上出众。
“映娘,今日是你大婚,本不应该叫你过来,”江家主母看人齐了,拉过江家新妇的手,言辞殷切道,“可这事儿是三爷的家事,你白日里过了门,就是三房的主心骨,思来想去,还是把你叫过来了,你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映娘是江家新妇的闺名,她是何言迹的嫡女,本名何映如。
通常来讲,拜了堂过了门,就应该叫她的本名,不该叫闺名,江家主母见过大风大浪,这点儿小错误是绝对不会犯的,这话里话外得品了一品才能听门道,江家主母的意思是,这事儿处理好了,你就能得到江家的认可。
何侍郎家里只有一妻两妾,平日里相处还算可以,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何映如还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心里有些慌乱,好在她娘亲常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也不至于落了下风,只是这手有点儿微微的颤抖。
为了不让江家主母发现自己的慌乱,何映如挽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借着机会抽回了手,乖顺地说道:“劳烦大夫人费心。”
江家主母看她温柔乖巧,也把原本的担心放进了肚子里,“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话锋一转,向着身后待命的婆子说道:“把那小丫头带上来。”
不过片刻,几个粗使婆子压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丫鬟端着一个青花纹的温盘。
堂间的几个夫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面色如佛像一样,一动不动,倒是妾室们仗着自己站得远,唏嘘了几声。
被婆子压着的小丫头叫江绫绫,是江有道一个陪床生下的女儿,年纪不到八岁,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是个惯偷,今日在这房偷块布,明日在那房偷块碳火,被偷得次数多了,也就都认得了。
她们唏嘘的不是抓到了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而是她的一双小手上被打得鲜血直流,脸上又红又肿,清晰地看得出上面有许多指印。
才八岁的孩子,是犯了什么大错,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跪在地上最末端的一个陪床丫鬟视线一直黏在江绫绫身上,看见孩子伤得这么重,心里一阵阵绞痛,可她没有说话的资格,也不知道自己开口能不能替江绫绫开罪,一着急咳嗽了几声,咳得面红耳赤。
“娘……”江绫绫认出这个声音是她娘亲的,忍不住回头叫了一声。
“你娘亲坐在堂前呢,”江家主母冷冰冰地说道,与刚才拉着江映如的手亲切的样子,俨然完全不同,此刻就像个阴间的判官。“各房的夫人都在,你自己说说,犯了什么事儿?”